沈家的大廳里擠滿了人,有的正襟危坐,有的負手而立站在一邊。
主位上,當今的家主沈安已經是滿臉通紅,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和下面的人對視著。
堂下一個人怒目而視地和沈安在對峙,簡直是一副權臣逼宮的模樣。這人正是林裕,把這場會議提前也是他的主意。目的就是不讓沈湘能有時間準備說辭。
“東家,您真的要執(zhí)迷不悟嗎?大小姐也是商號的人,為商號犧牲一下那也是天經地義!更何況跟了巡按御史,難不成還虧待大小姐了?”
沈安攥著拳頭的手能清晰地看見一條條青筋,他的呼吸已經有些急促,不過神情中依舊是掛著倔強。
“我若是偏要執(zhí)迷不悟,你能如何?”
林裕微微一下,似乎早就料到沈安會是這個反應。
“東家,商號養(yǎng)活著幾百近千人。難道非要等到大家餓死了,東家才能醒悟嗎!到時候且不說您下去后怎么面對老爺子,單是巡撫高大人問責起來,您要如何應對!”
“你...你胡說八道!”沈安情緒激動地反駁道,不過聲音卻是不自覺地軟了下來,沒有了剛剛的硬氣。
下面一群人饒有興致地看著熱鬧,有些猖狂的甚至直接譏諷地笑了出來,搖著頭感嘆沈安的無能。
“呵,這樣的東家,怕是守不住這么大的家業(yè)。”
“暴發(fā)戶出身,經不起時間的考驗的。前后不過半年,就已經...誒。”
這些肆無忌憚的挖苦不停地縈繞在沈安的耳邊,不僅讓他覺得顏面掃地,更是讓原本堅定的心有些動搖了。
要不要像他們說的那樣做?還是一輩子做個任人欺辱的廢物?
沈安緩緩站起身,心里卻還是在不停地糾結。
“東家這是想清楚了?”
“嘭!”
大廳的門被很粗暴地踹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湘衣冠楚楚地出現(xiàn),帶著幾分鷹視狼顧的氣場大概看了一下都有誰在場。
整個大廳安靜地可怕,剛剛那些嘲諷沈安的人不敢再亂說話。倒不是他們真的有多怕沈湘,只是這個氣場讓他們不自覺地心生畏懼。
沈安也默默地又坐了下來,他糾結的問題已經有了很明顯的答案。
有些天賦是老天爺給的,他就算窮盡一生也學不會。
剛才女兒的一個眼神讓他這個年輕的父親很矛盾。
在女兒面前,他太自卑了,甚至有些嫉妒。但同時這是他的孩子,他心里又覺得很值得驕傲。
沈湘此時已經走到了大廳的中間,和林裕面對面。
“商號沒了誰會餓死?你告訴告訴我,是誰?你林裕嗎?”
林裕沒想到沈湘會這么問,想了想之后卻是答不上來。
說是呢,那自己就是趴在商號上吸血的蛀蟲。說不是呢,那這件事就和他無關了。對于賬房的人來說,最重要的一條規(guī)矩就是無關的事決不能亂插手,除非主家有命令。
這還是林裕親自定的規(guī)矩。雖然這條規(guī)矩的初衷是為了防止賬房亂查人,把其他的部門得罪死。但這么多年過去,這條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在商號中很有信譽。
如果他林裕今天敢壞了這條規(guī)矩,那得罪可就不只是沈湘了。
沈湘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拍著林裕的肩膀說道:
“林先生是有才能的人,就算商號沒了,我相信林先生也不會餓死。”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沈湘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有些不太友善地打量了一下林裕。
大小姐都說了,你不是蛀蟲,離開了沈家餓不死。那你這樣跳出來說這件事是不是就其心可誅了?
今天你針對的是東家,保不齊哪天你會不會針對其他人。
不過沈湘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大方地落座后,沈湘接著說道:
“林先生為商號操勞了這么些年,歲數(shù)也不小了。聽說你的兒子也已經在商號里做事了?”
林裕調整了一下氣息,平復了一下心態(tài)。
“有勞大小姐關心,老夫身子骨還算硬朗?!?p> “我問的是你兒子的事,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這里可不是賬房的大院,林裕在這里沒法靠著資歷東拉西扯,玩文字游戲。周圍每一個人都在無形地給到他壓力。
“是,犬子如今也是個管事級別,不過不在賬房做事?!?p> “他兒子的檔案是誰在負責?拿上來我看看?!?p> 賬房的隊伍中出現(xiàn)了一些騷動。一個有些干瘦的小老頭推開人群走到大家面前。老人看上去比林裕憔悴一些,臉上皺紋更多,眼神也有些無光。
“老夫張稷,負責林生的檔案。大小姐稍等片刻,老夫這就派人去取來?!?p> 大廳中立刻有人小跑著離開。而沈湘則是被張稷吸引了注意力。
這位就是爺爺給自己留的后手,林裕全力阻止自己去見面的那位張稷了。
聽說這位張稷一生節(jié)儉。從有些包漿的衣服中確實能看出這一點。和光鮮亮麗的林裕站在一起,對比很鮮明。
很快一個小斯氣喘吁吁地回來,手里帶著記載林裕兒子的檔案。
沈湘打開后默不作聲地看了起來。沈安好幾次看過來,想要一起看看。沈湘雖然視線沒有離開手上的資料,但還是把其中一些分給了父親一起看看。
“林裕?!?p> “大小姐有何吩咐?”
“你兒子升遷挺快啊,還都是這半年的事?!鄙蛳鎽蛑o地說道。
不得不說,這張稷不虧鐵面無私這個說法,這林裕的兒子有問題他是真寫啊。
沈安有些尷尬,女兒這不僅是在質問林裕,也是在拿話點自己呢。
“我記得以前,想從基層到管事這個級別,最少也要有個七八年的資歷。你兒子這才三年,他是天縱之才啊,還是才高八斗?這么厲害怎么不去科舉?”
堂下出現(xiàn)了一些嘲笑的聲音。林裕的兒子在這個商號里都是出了名的不通文墨,讓他去考科舉還不如讓他進廠。
咱涼州別的不說,工廠管夠。不對,應該叫作坊,林生可以去剿絲。
本來沈湘還在愁用什么理由逼迫林裕退位,畢竟年齡這個理由雖然也湊合能用,但聽起來太勉強了。
林裕歲數(shù)是不小,但看上去滿面紅光,精神飽滿的,怎么都不像是需要退休的樣子。
“管事這種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來的。你把兒子推上來,這是老眼昏花了?”
“這...”
這個鍋其實應該給人事部門,大家也都在有意無意地看向人事部的那群家伙。但沈湘卻對人事部只字不提,而是緊緊抓著林裕不放。
“沈家這個賬房總管該換一換了,大家意下如何?”
沈湘本來也是隨口一問。原本以為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換人已經該是板上釘釘?shù)氖???上旅娴娜私o了沈湘一個大驚喜。
“老夫不同意!”
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沈湘放下手里的檔案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竟然是幾位大掌柜之一的嚴卓。這家伙資歷不比林裕差,威望更是遠勝林裕。
嚴卓亮出了態(tài)度,大堂里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原本支持沈湘撤換林裕的人大多數(shù)都猶豫了起來。
“真沒想到啊,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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貊珝
忘記說了,要簽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