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內(nèi)。
“大房那邊的人都是不肖停的。好好的瓊花宴,偏要給我整出個人命案來,鬧到現(xiàn)在還沒整明白是怎么回事。明兒京城里又不知要傳出什么怪話?!辈艅偘阎芰菏习差D好,陳氏累得讓下人輕捶著肩背,嘴里盡是埋怨大房那邊的話。
梁子淵聽她絮絮叨叨了一會,有些不耐了,“母親把我叫來就是說這些么?事已至此,姑母也確實死了兒子,她要鬧也是正常的。母親多擔待些就是了。今日我也忙累了一天,明日又還有公務(wù),可否先行去歇息?”
聽他此言,陳氏有些不依了,一瞪眼,“歇,歇,就知道歇。今日要不是為了云家那個小賤人,你老娘這會也早歇著了。你沒見么,那小丫頭片子居然當著眾人的面駁了你母親的顏面,說不愿為妾。就憑她那上不得臺面的教養(yǎng)模樣,還想進我梁家大門為正妻?也不撒泡尿照照她配不配!”
梁子淵聽得直皺眉,“母親就不能好好說話么?您若不先當眾羞辱于她,以她的軟性子,絕不會出言公然拒絕。在辦瓊花宴前我就一再跟您說過,您只能借用霍小姐的身份地位去暗地壓低她,讓她產(chǎn)生自卑的心理自愿為妾。您一上來就不給人臉子,是個泥人肯定都會有三分氣性?!?p> 陳氏火了,一下子就來了氣,“喲呵,現(xiàn)在還怪到你老娘頭上來了。你老娘這不是怕她自恃嬌寵瞪鼻子上臉還未進門就把我這婆婆不放在眼里么?怎么,你現(xiàn)在就心疼了?以后日子還長著呢,那你是不是日日都要為她來跟你老娘叫板一番?”
“母親,我不是這么個意思……”
“不是這么個意思又是什么意思?難道你現(xiàn)在不就是在為她責怪我?”陳氏氣得冷笑,一把掀開給她捶背的丫頭,“依我看,這小狐貍精最好是別進我梁家的門,我這當婆婆的可受不起她的狐媚子氣?!?p> 梁子淵見她越說越不著邊際了,有些頭疼她母親都一把年紀了為何還有這般市井潑婦的氣息,怪不得太夫人那邊看不起這一房的人。
梁子淵嘆了口氣,待要勸解一番,以免后面的事情越來越不好辦,這時門外阿金敲門進來稟報,“爺,云家管事剛剛來問,云五姑娘是否來找過您?”
梁子淵一怔,“怎么回事?”
“好像是……云五姑娘回去后門房一時沒來得及開門,人一會子時間就不見了。云家怕她出什么事,特來向爺知會一聲。”
梁子淵心里一咯噔,立即站了起來,“走,帶幾個人,立即跟我一起去找找?!?p> 他都沒來得及向陳氏說一聲就飛快走了出去,氣得陳氏拍著桌子直叫喚,“都說有了媳婦就忘了娘,現(xiàn)在小狐媚子還沒進門就這般德性了,若真進得門來,那還了得。這女人要不得,要不得啊……”
一直站在暗處未出聲的辛姑過來低聲道:“太太,若是您真不想日后受氣,何愁沒法子趕走那個小妖精……”
陳氏一激靈,“辛姑有什么好法子?我可不想為了外人傷了我母子和氣?!?p> “淵哥兒是老身一手帶大的,什么性子老身最清楚。您若是這般……定不會讓您難做……”
辛姑低聲在陳氏耳邊說道起來,聽得陳氏愁眉大展……
*
云九安在隔壁廚房一頓風卷殘云,打了好幾個飽嗝后,這才感覺整個人恢復了生氣。
她瞅瞅這間廚房,房梁上還吊著不少風干的牛羊肉,豬蹄臘腸什么的,屋子并不大,陳列有序,收拾得很整潔。
主人想必是個講究人。
從剛才的兩鍋肉來看,色香味俱全,做菜的人對吃食方面只怕也不含糊。
看看被她整得一桌狼藉,她袖子一挽,干脆拾綴起來——本來占了人家便宜,豈能再讓主人來收拾殘局惡心人?
等收拾完,倦意已臨,想到綺羅軒的冷火秋煙,她干脆又生了火,燒了一鍋熱水,到格局并不大的各屋一番搜尋,在主人書房兼臥房找到了一只小木盆,愜意地在人家屋里泡起了腳。
她借著燭光,發(fā)現(xiàn)主人的書架盡是放的醫(yī)書,難道這院子的主人是個醫(yī)者?
可這不是柳家的宅子嗎?柳家如今就剩一個跛腳的老劉頭,莫非這老頭懂醫(yī)術(shù)?亦或是他只負責打掃這間后院,是原來住在這里的主子看些醫(yī)書,老劉頭打掃好后偶爾在這里作頓好吃的?
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都難以思議,云九安懶得再多想,可她確實吃了別人的飯菜,自己又身無旁物作為答謝,不如……
她攤開書案上的筆墨紙硯,就著微弱的燭火,一首李詩仙的詩句已龍飛鳳舞地躍然紙上:
月下獨酌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相交歡,醉后各分散。
永結(jié)無情游,相期邀云漢。
云九安此生最傲驕的就是一手毛筆字。在那個電子產(chǎn)品飛速發(fā)展的時代,年輕人當中能像她一樣有一手還算拿得出手可狂可秀,隨心所欲毛筆字的人還真不多。
自然,這一點要得力于小時候她父親對她的嚴格……
她現(xiàn)在也不知自己落于何處,反正歷史中可沒出現(xiàn)過李詩仙這等人。那么她留下此名詩,主家若是在意,相信將此詩出售,以當飯資,也不算是偷了。
月上中天,飯飽,身已暖,云九安回到原主的屋子倒頭就睡,好不舒服,全然不管外面已鬧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