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縣試開始

　　轉(zhuǎn)眼即是九月，京城會試尚未放榜，縣試已經(jīng)要開始了。

　　兒子上考場，無論如何也是一件大事，雖然下人們已經(jīng)將一應(yīng)物件全部備好了，顧開禎還是不放心地一一驗過。

　　“這種點心不行，進考場那是要全部掰開查驗的，這一掰全都碎了，怎么吃?。康糜貌坏粼酿x才行，再多拿兩個水煮蛋。不能用包子！餡兒一冷吃了當(dāng)心鬧肚子！”

　　“還有這衣裳，不能有夾層，得是單衣！也不要太華貴繁瑣了，普普通通就行，到時候脫衣服查驗完，光穿衣服就得好些時候?！?p>　　顧云霽看著顧開禎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頭一暖，上一世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里爹不疼娘不愛，這種父母關(guān)心在乎的感覺，他甘之如飴。

　　盯完考場物件，顧開禎又對著顧云霽囑咐道：“這縣試考三天，總共五場，一旦開考，大門一閉鎖一落，誰都出不來?？荚嚨臅r候，你得勻著勁兒，不要一進去就一門心思地鉆進卷子里，那可耗心神吶，多少人全憑一股氣撐著，考完整個人一松，病倒的不計其數(shù)?！?p>　　說著，他又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長條的錦盒，遞給顧云霽：“這是我給你準備的人參，都切成了小片兒，考試的時候時不時地含一片在嘴里，可以補精氣?！?p>　　顧云霽收下父親的好意，又去王夫人、趙姨娘等人那聆聽了多方的教誨勉勵，還喝了一碗顧云巧親手熬的“狀元及第粥”，這才走出門去。

　　考場外，早已擠了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群，顧云霽正思量著待會怎么進去，就見江康時朝他走了過來。

　　“云霽！你這來得可不算早啊！”說著，他搖搖手中的扇子，“這都九月了，天還這樣熱。不過你來得再早也沒用，去年我第一回考縣試，天沒亮就出門了，結(jié)果到了考場一看，那是人山人海！”

　　“你說他們來那么早有什么用啊，還不是得在考場外等著。要我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瞧，主考官來了?！?p>　　顧云霽抬頭望去，只見縣令陳榮一身板正的官服，在官差的圍護下?lián)荛_人群走到了考場門外。

　　“縣試即將開考，請諸位考生莫要擁擠，列成兩隊，在門口經(jīng)官差查驗后入場考試！”隨后，陳榮照例宣讀了考場規(guī)則，又說了一番勉勵的話，便打開考場大門，開始正式進場了。

　　顧云霽遠遠望去，見入場查驗之嚴，咋舌道：“這查得可真嚴，干糧掰碎了不說，連束好的頭發(fā)都得散開檢查?！?p>　　江康時說：“那是自然，縣試還好了，脫衣服查驗時還可以留件里衣，要是到了鄉(xiāng)試和會試，那得脫得光溜溜的，就剩條褲衩了?！?p>　　顧云霽想象了一下那赤條條的畫面，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脫光了？有必要這么嚴嗎？科舉作弊那可是要殺頭的，會有那么多人想不開嗎？”

　　江康時不以為然道：“想不開的人海了去了，科舉成功便能一步登天，多少人抱著僥幸的心理，絞盡腦汁想著怎么走旁門左道。先帝在位時期有一年科舉，有個胖子考試作弊，寫了滿滿一肚子的小抄，進場查驗時沒脫里衣，官差愣是沒發(fā)現(xiàn)?！?p>　　顧云霽在自己腰身上比劃了一下位置，不解道：“這號房又窄又小，寫在肚子上，他怎么看?。俊?p>　　“所以他被抓住了啊?！苯禃r想起來也是覺得好笑，“那胖子考試的時候一邊答題一邊低頭掀衣裳，據(jù)說扇起的風(fēng)把卷子都給吹落到地上了，官差過來給他撿卷子，這才發(fā)現(xiàn)他肚子上的汗都把小抄的字跡給染花了?！?p>　　顧云霽聽完也是搖頭失笑，沒過多久，隊列便排到他這了。

　　比對身份，驗行李，驗衣服，很快，顧云霽就順利地通過檢查，他和江康時被分到不同方向的號房，二人領(lǐng)到號簽之后便各自去找自己的位置去了。

　　“天字三十號……”顧云霽拿著號簽挨個兒找過去，等找到自己的號房，他愣住了。

　　原來，他被分到了“廁號”。

　　一排十個號房，每三排設(shè)一個恭桶，考試的三天里，這三十個考生上廁所都在這個恭桶內(nèi)，一天下來，這里簡直臭不可聞。而天字三十號，正是離恭桶最近的一個號房。

　　聞著這似有似無的異味，顧云霽臉都要綠了。

　　“公子可是領(lǐng)到了廁號？”這時，耳邊一道清冽的聲音傳來。

　　顧云霽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和自己年紀相仿，身材瘦削，面容清秀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

　　“在下愿與公子換號。”少年神色從容，直視著他的眼睛道。

　　顧云霽心中狐疑，問道：“為何？”坐在廁號的位置上，一天到晚得都聞著廁所的異味，十分影響考試體驗和心態(tài)，別人對此唯恐避之不及，這人居然主動來和自己換號？

　　少年微微笑道：“自然不是白換的，看公子衣著不凡，定然家中富裕，十兩銀子，如何？”

　　顧云霽將他上下打量一番，見他一身麻布衣裳洗得發(fā)白，還打著好些補丁，一看就出身貧寒，心下了然。但科舉事關(guān)重大，此人竟為了十兩銀子就甘愿換到臭不可聞的廁號，全然不顧自己極有可能因此考不上秀才，可見目光短淺。

　　家中貧困，只看得到眼前利，不顧自己前途，科舉怕是走不了多遠，顧云霽打消了心中疑慮，又不免對此等做法有些鄙夷，說道：“好吧，但我現(xiàn)在身上沒帶銀子，得等到考完才能給你。你叫什么名字？到時候我去找你?！?p>　　少年微微拱手：“無妨，在下名叫程炎。您應(yīng)該是顧家三公子顧云霽吧？方才查驗的時候，我看到您的名字了，顧家是華亭大戶，信譽我還是信得過的。等考完，我去找您便好?！?p>　　程炎？這名字有些耳熟，顧云霽摸著下巴尋思著。對了！那日他去書鋪買書，看到一本字寫得極好的手抄書，落款者正是程炎！沒想到竟是他……

　　顧云霽心中感慨，又對程炎竟然認識自己而有些訝異，心下不免佩服于對方的觀察敏銳：“不錯，你知道我？好，那就說定了，等考完，你來找我，我給你十兩銀子?！?p>　　程炎將自己的號簽遞給他，說：“一言為定，這是天字第十四號，祝公子此番一舉奪魁?！?p>　　顧云霽換了號，并未將程炎的恭維放在心上，找到號房后，便安心坐著等待卷子發(f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