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洛的話讓陸庚驚醒。他身處錯綜復雜的朝堂關系中,更身在兩軍對壘的邊塞前線,稍有不慎,或許就身首異處。
裹住衣袍不敢入睡的陸庚,叫來侍從書墨伴著自己夜讀。書墨在旁幫著磨墨,陸庚沉思片刻,也便提筆給父親寫下家書。
自然并不會說遇刺的事情,只是說涼州的風光,和自己近日讀書的心得,以及對戰(zhàn)事的看法。
提筆洋洋灑灑,封信卻躊躇了起來。
戰(zhàn)事起,驛站必定遭到破壞,家書便再難寄到京城。他揮筆又寫下了數(shù)封,囑咐書墨,每隔一月寄出一封。
若真的蕭國進犯大元,他便遣送書墨逃去深山隱居起來。
他的懷里隱隱還有個信封藏著。
那是他的遺書,他并沒有想過全身而退。若戰(zhàn)死沙場有幸被撿回尸骨,遺書便是他最后一道奏折?!芭d貿(mào)易,開港口,興教育,開學堂?!?p> 他知道歷史并不會因為一個穿越的靈魂而改變什么,正如同單槍匹馬的他任著參軍,卻并不能護佑一方百姓。
文淵閣內(nèi),李無憂筆下的字如游龍般飄逸矯健,她字練得不錯,文章依舊沒有什么文采可言。好在她早已非崇文館的學生,整日批閱奏章,只消看懂及時回復處理意見即可。
她有些想念朝顏,朝顏被封云麾將軍,還是她下筆寫的詔書。
戰(zhàn)事何時開始人未可知,但反叛入蕭國的秦王在京城和涼州大肆宣發(fā)討伐女帝李木真的檄文。
“無才無德,牝雞司晨;穢亂宮闈,天地不容!”
這八個字仿佛能窺見秦王跳腳寫下檄文的情景。他將女帝貶的一文不值,戳著“女”字大做文章。當女帝,養(yǎng)面首,與一般君王又根本沒有兩樣。
無憂看了暗衛(wèi)從城門上扒下來的檄文,嗤之以鼻。
輕徭薄賦,養(yǎng)生休息,暢通商路。擢拔女官,開設學堂。雖然稱不上什么千古一帝,但明君還是夠資格的。
但是無憂仍然發(fā)現(xiàn)了異常!這篇檄文仿的是駱賓王討伐武則天的,仔細看沒有任何問題。但是!
這特喵怎么會有標點符號???還有破折號和感嘆號這等與時代不符的文字痕跡?
無憂被自己得出的結(jié)論驚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秦王也是穿越而來的前輩,那憑借領先于時代的知識,怎么會放著逍遙王爺不做,干起了失敗率極高的造反買賣?
一切的一切只待親眼瞧見了秦王才能知曉。于是無憂冒出了危險的念頭—親征!
在陌生的地方,來自同時代的人就如同故交一般親切。
政事堂內(nèi)肅靜無聲,殿內(nèi)氣氛詭異,太師與岳王舅舅互相交換了眼神,示意對方開口。但是女帝的臉色鐵青,兩人都不敢率先開口。
倒是女帝開口道:“二位對太女率軍出征有何意見?”
“臣認為不可!太女乃是皇儲,是國之根本,不容有失!”太師還是站了出來,說得無憂內(nèi)心感動得“涕泗橫流”!
太師果然是親老師!既傳道授業(yè)解惑,又操心學生的安危!
無憂還是想去蕭國,她怕兩軍對于陣前,悄悄派出刺客,“咔”!秦王就涼了……
她很想知道秦王怎么來的!
“岳王以為如何?”女帝的臉又轉(zhuǎn)向了岳王,她盤算著若是岳王也不同意,太女出征也便沒了支持。不料。岳王的言語卻驚到了在場眾人:“臣同意殿下北征!臣以為,殿下替陛下親征,乃是大孝之舉,殿下有顧將軍相佐,此戰(zhàn)若勝,可換邊境數(shù)十年安寧,乃是無上的政績!逆臣秦王若再敗于殿下,必定失去蕭國的支持!”
女帝的目光空落在殿門外,思緒翻飛,并不作答。
良久,大殿內(nèi)傳出一聲輕嘆:“好!太女李無憂聽旨!”
無憂立刻跪了上去。
“朕命你為監(jiān)軍,隨兵馬大元帥顧鎮(zhèn)即日出征!”
“兒臣領旨!”
司天臺為大軍選了個吉日。
今夜中月朗朗,抬頭看天上并無一絲云彩,看來明日是個好天氣。
東宮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女帝并未伸張,只帶了裴公公便邁進殿內(nèi),無憂正四仰八叉躺著,瞧見了女帝便嚇得從榻上滾落了下來:“母親,您怎么來了?”
“朕貴為天子,是天下臣民的父母,可在你我二人之間,與尋常人的母女情誼一般無二。母親怎么舍得你身處危險?!迸壅f到動容處,雙手將無憂緊緊箍在懷里:“我的孩兒,母親怎么能放心!”
無憂的鼻頭一陣酸澀,兒行千里母擔憂,即使是高坐金鑾大殿的帝王也一樣。她伸手拍了拍女帝的后背:“母親,孩兒定能凱旋!有顧鎮(zhèn)將軍和無憂,孩兒不會有事!”
女帝平了平情緒,招來裴公公,遞上自己的行軍舊物。
漆盒雕刻著栩栩如生的游龍,以金粉描摹,看起來貴重無比。盒子打開后,綢緞之上躺著一副金絲軟甲,女帝取出放在了無憂手里,又掀開了表面的一層綢緞,底下是一把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