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你最好說的是治臉
白發(fā)如銀的坤道,連講詭故事都從容淡定,漫不經(jīng)心,倒把聽故事的姑娘嚇的汗毛直豎。
元無憂渾身的血都快涼了,
“???您說誰?蒼白術(shù)死了還能說話呢?這年頭的僵尸,已經(jīng)修煉到這種境界了?您可別嚇我啊,我從未遇見過妖鬼的……”
“不是,我說他的臉皮是假的,并非活人相?!?p> 元無憂這才松了口氣,心里的泰山啪嗒摔進肚子里,雖還是難以接受,但比剛才清淡多了。
“你是說他易容了?那剛才…怎么不拆穿他?”
“他易容的本事深厚,貧道揭不下。只恐他師父跟師祖都兇多吉少,搞不好都折他手里了?!?p> 元無憂只覺下午的暖陽罩在身上,寒意刺骨。
這得是啥孽徒???把他師父師祖都給咔嚓了?蒼白術(shù)果然不是一般的道士,太邪性了!
她細思極恐,不禁喃喃道:
“剛才我跟他說話來著……難道我左眼也能?不對,倆眼都能瞧見臟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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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過一整天的數(shù)次分合拉扯,到了晚上,四侄子罕見的孝順,又是給小表姑在屏風(fēng)后搭了架新床,又是準許白虜奴住在外屋,隨時侍奉,省得小表姑擔(dān)憂自己的寵物而分心。
而元無憂在給他臉上敷藥時,發(fā)現(xiàn)那痂皮都有掉的了,卻留下一個個坑坑洼洼的粉紅印子。
她雖然心里沒底,但嘴上還是寬慰侄子:
“你一定能恢復(fù)容貌的?!?p> 四侄子卻十分平靜,對她的話不為所動,仍是挺直腰桿兒盤腿而坐,將雙手搭在膝上,連長睫一掀都裹挾了一股凜然的、大將之風(fēng)。
他黝黑的鳳眸不瞪都大,眼神清亮的看著她:
“倘若我貌若無鹽,姑姑可還會如此待我好?”
說這話的男子,雖半張臉鑲嵌了密密麻麻猶如蛇皮、鱗片似的結(jié)痂,可也有半張臉是好的。
元無憂瞧了他一眼,又默默低下頭去,拿指腹蘸著藥膏,往他臉上的傷處蹭。
“你就是長成夜叉樣,也不耽誤我治你?!?p> 觸手的肌膚如意料中的細膩光滑,讓元無憂甚至有些愛不釋手!而這才是他未完全恢復(fù)的膚質(zhì),誰能想到,他這樣一位征戰(zhàn)疆場、飽吹風(fēng)沙的領(lǐng)軍大將,居然是個年長肉嫩的糯米糕?
這樣想著,元無憂忍不住仔細端詳了起來。
他的鳳眼很大,外輪廓的線條像扁菱形,是偏肉實和鈍感的,而雙眼皮卻像是丹青圣手畫上去的輕盈一筆,清晰又流暢。鑲嵌的一雙黑褐色眸子同樣又圓又亮,眼白較少,就顯得他眼波流轉(zhuǎn)間溫柔含情,真是雌雄莫辨的一雙眼。
都毀容成這樣了,美貌依舊打遍周圍無敵手,他實在算不得貌若無鹽,更談不上夜叉。
許是她不住的往他臉上盯,讓高長恭有些心里犯嘀咕,不禁抬手抓住她的腕子,蹙眉道:
“你最好說的是治臉。”
美人兒就算是要發(fā)火,也讓元無憂怕不起來。
即便他此時劍眉鋒利,瞳仁爍爍逼人,但瞧五官的話,也會給人一種柔和、倔犟、模糊了性別的英氣之美。
她被抓住了腕子,說不出寬慰的話,而他這張從小到大都把她迷的五迷三道的臉,就明晃晃的頂在她眼前……元無憂脾氣上來了,忍不住掙脫他本就虛弱的鉗制,抽回手來。
只憋出一句:
“別的方面……我也能治?!?p> 小表姑此刻眼尾上挑,那微醺似的眼神,居然帶了兩分魅惑,是幾近拉絲的欲念瘋漲。
高長恭很難不懂她話里的隱喻。
在這種事情上,男人是不會服輸認慫的,童男歸童男,裝腔作勢、頂風(fēng)而上誰還不會???
于是他也冒出一句:
“我沒有隱疾,姑姑大可來驗驗。”
小表姑:“嘎?”
元無憂想的是治理他這個人,沒成想他這一句話,把她說得反應(yīng)了半晌。
直到瞧見他的唇角倏然一翹,似乎微笑了下,但轉(zhuǎn)瞬即逝不太真切,讓她懷疑是錯覺。
而后他又恢復(fù)了一貫的冷臉,眉壓眼的骨相一旦面無表情,就頗顯嚴肅、不怒自威。
他再開口,話說的卻是:
“五弟同我說…你覺著與我相處很累。我真不知該如何跟姑娘家相處,從前權(quán)當(dāng)你是營里的弟兄使喚了,還望見諒?!?p> 美貌憨實的四侄子,似乎真跟五侄子學(xué)壞了。
但這種程度的學(xué)壞,居然讓兩人之間的相處距離拉進了,不再那么沉重死板了,甚至頗有鮮活的生趣,倒真是個好事啊。
元無憂自打來到齊國,是頭一次睡的又安穩(wěn)、又做了抱夫郎的美夢。
睡前她與四侄子屏風(fēng)相隔,夢里那可真是心都長草了,碧草連天爬到四侄子床腳,就恨不得蹦上去把人生吞活剝、融為一體。
直到她聽見了囈語聲。
似乎有人在她耳邊,用氣若游絲的冷冽嗓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復(fù)道:
“我臟…不能弄臟你的床褥?!?p> “我臟了……不能……”
元無憂猛然驚醒,從黑夜里瞪起一雙幽幽冒光的眼睛,立馬豎起耳朵,“啥玩應(yīng)?”
聲音似乎是從屋外傳來的。
她遢拉著鞋,躡手躡腳的從屏風(fēng)后走出。
大床并未解開帷幔,里頭的男子側(cè)身而睡,那張側(cè)臉在月光下美的驚心動魄,他那樣一個領(lǐng)軍大將,睡覺居然跟貓兒一樣,呼吸聲都均勻清淺,乖巧極了。
屋外適時的又傳過來一聲細弱的囈語,在寂靜的屋里突兀極了,元無憂趕緊溜出去瞧。
外屋窄榻上的白虜少年,此時半個身子騎在被子上,緊緊擁著,卻夢魘道:“我不跟你走…別看我…求你了,我不想弄臟你的床褥…”
元無憂臉都黑了,這套詞怎么有些歧義呢?
“你放心,你上不了我的床褥?!?p> 小石頭對她的話恍若未聞,他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卻忽然說:“你說娶我…你還是……”
他今晚上的囈語,就像打通了說話軟骨的任督二脈,一句比一句咬字清晰,情緒深重。
元無憂心頭一緊,“還是什么?我怎么你了?”
她低頭這么仔細一瞅,居然才發(fā)現(xiàn)!
他的眼睫毛極長,濃密漆黑又卷翹。眼窩淌出的淚沿著暗紅皸裂的痂皮,丑陋又破碎。
哽咽難言,吐出一句:“還是…把我忘了……”
她有些郁悶,“你咋這么有故事呢?”
他長睫顫抖,沉浸在夢魘里,根本醒不來,依舊哽咽的囈語著,只是那嗓音愈發(fā)低沉清澈。
“…我恨你…風(fēng)…既曉……”
元無憂一下子精神了?!澳阏J識我?”
夢魘的他漸漸停歇,恢復(fù)平穩(wěn),只是泄出幾句帶著鼻音的囈語。“我要殺…殺了你!風(fēng)…風(fēng)既曉…”
風(fēng)既曉本人一夜沒睡。
完犢子了嗎這不是!刺客都睡到她屋里了?
不會這么慘!這么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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