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3人骨攔路
自兩晉以來,世家衣冠南渡,宋齊梁陳與五胡十六國,把秦漢的基業(yè)打的分崩離析。
這天下格局,自鮮卑族拓跋部入關(guān),改姓為元,推崇漢化,便與南渡的漢人劃江而治南北朝、兩百余年。
時至今日,南北兩朝大沖突沒有,小沖突不斷,且?guī)缀醵紘@江陵著和荊襄之地糾纏。
而北周雖雄踞長安,但外敵強勁,北有突厥,西有華胥、南有苗疆,更西邊的慕容氏吐谷渾時常侵犯邊疆,母尊的嬮妲虎視眈眈……
故此,這南北朝看似是春秋五霸,實則是三國演義,但路又朝著楚漢爭霸走,還有點中原定鼎的苗頭。
而自以為站在眾山之巔,操縱傀儡絲線,攪弄風(fēng)云的南梁蕭家,其實就站在懸崖邊上。
當(dāng)今的局勢,連她元無憂一個前朝后裔,游歷在諸國格局之外的華胥國主都看得出來,更別說身在風(fēng)波里,又遠(yuǎn)離水火之外的蕭家女了!她們自然也看的明白。
但是她們明知山有虎,偏要撞破南墻,做那出頭鳥,實在悲壯的另元無憂費解。
——深夜。
霧蒙蒙的陰云散去,還蒼天一片清明。
如遭水洗的墨色空中,一彎月牙、悄然躍上了柳梢頭。
曠野郊外,蟬鳴窸窣,寒鴉凄切。
元無憂換好戎裝鎧甲,率眾一出西鄂城,帶上米擒林的十幾個親兵護衛(wèi)剛出幾里地,就和散布在山谷里的蕭家軍撞上了。
遠(yuǎn)遠(yuǎn)就聞到一股酸臭味兒,詭異極了。隨著十幾人策馬走近,就能感覺到每個人周身、都籠罩上了一層詭異的臭味。
她對這股酸腐的氣味很陌生,但又隱隱有一絲熟悉。
一種不詳?shù)恼髡浊娜欢?,讓元無憂感到不寒而栗。
西鄂城外就這一條道通南北,兩側(cè)是荒郊山谷,元無憂走過兩回,并不陌生。
但此時,這條路前面卻像發(fā)生了什么。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元無憂在回想附近又沒有小路,打算讓這幫人繞行。
就在這時,走在她前面的米擒林,忽然“哎呦!”一聲驚呼,胯下騎的棗紅馬、也尥蹶子地跳了起來!
“我這馬!這馬好像踩到啥了!”
眾人循聲望去,循著他那匹馬寬闊的胸膛往下一看,只見他那馬蹄子腳踩的地上,赫然是幾根森白的大骨頭!
其上還掛著幾絲猩紅的肉。
看那骨肉的顏色和酸臭味,是熟透了。
米擒林見狀,驚恐地瞪大了他那雙淺藍(lán)色瞳仁,立即拽著韁繩,勒馬往后退了兩步。
他出聲顫抖:“看那骨頭長度和形狀,不是牛骨就是……”
“人骨?!?p> 元無憂脫口而出后,她鋒利的眉眼瞬間凌厲、凝重起來。
她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駭然了!
全都不約而同地勒馬往后退了兩步,十幾個羌兵愣是讓出一地零散的尸骨、骷髏腦殼,瞧著得有幾個人的量。
此時此刻,深夜的荒郊野嶺出現(xiàn)人骨,就算前頭不是妖魔鬼怪,而是羯人那種食人魔,恐怕?lián)Q了誰來,都得害怕吧?
米擒林聞聽此言,把本就偏冷白的臉色嚇得更加慘白了。
他滿眼驚慌!
“?。空l干的!殺完人都給煮熟就算了,還把肉剔下來,這么狠啊?”
“前面恐有大事發(fā)生,你們打算繞行還是直行?我聽你們的意見,別回頭說我專斷?!?p> 女國主彼時勒緊韁繩,把馬橫在路中間,回頭看向身后的眾人。
她扭過臉來這一瞬間,只見其端著眉壓眼的凌厲氣勢,鋒眉鳳目不怒自威。夜色月下,她的五官輪廓深刻、陰影明顯。
將她那張精致嬌艷的娃娃臉,給襯得英氣逼人,鳳骨龍相不怒自威。
跟她相距最近的米擒林,瞬間就切身體會到了何為“受寵若驚”。
但他也沒跟她客氣,隨即愁眉苦臉道,
“這破地方就一條路,還往哪繞?此地距離西鄂城沒幾里,準(zhǔn)保是周國人在干壞事!”
既然首領(lǐng)表態(tài)了,女國主也帶頭前行,后面十幾個面面相覷的羌兵,只得跟過去。
兩側(cè)是荒郊野林。
不多時,路的盡頭漸漸出現(xiàn)幾個白袍軍。
元無憂一瞧情況不對,便回手掏出身后的弓弩,就要射箭,卻被他們鉆進草叢里跑了。
她催馬往前去追,卻迎面看見一口大鍋!還有個人守著。
熱烘烘的酸臭味愈發(fā)近了。
顯然,烹肉現(xiàn)場就在這里!
她勒緊韁繩,放慢了馬速,眼睜睜地看著幾丈遠(yuǎn)外——那口生銹的大鐵鍋,口徑足有三尺,里頭還咕嘟咕嘟冒泡,鼓起大包!
而守在鐵鍋旁邊那人身穿銀甲,看身形和五官輪廓就像個女人。
乍一看,還有點像死去的蕭桐言。
元無憂嚇了一跳!以為眼花了,也沒湊近看,就想繞路,卻被那個人沖到她前面,把她去路攔住。
她定睛一看,面前這白袍將正是蕭桐言!
只不過面前這女將軍不像假死,而像死而復(fù)生。因為她脖子上還是血肉模糊,被元無憂用刀割開的位置還是皮開肉綻,血跡暗紅,還有些發(fā)黃發(fā)綠的膿。
而她臉上也血痕交錯,眼球都沒了一只。雖然纏了幾道被血浸透的布條,但沒擋住那邊黑洞洞的眼眶。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刮過來一陣小涼風(fēng)。
把元無憂驚得瞬間寒毛卓豎。
她那雙琥珀鳳眸倏然瞪大,毫不遮掩臉上的驚恐:“你!你是人是鬼…???”
“那不重要。聽說你抓了我們的使者,頭上有一撮紫發(fā)的,你還把他睡了?”
蕭桐言一出聲,嗓音全然不似從前的溫柔宛轉(zhuǎn),而是聽不出公母的沙啞低沉。
元無憂當(dāng)下心里就涼了半截,同時也踏實了,蕭桐言越不像活人,她越踏實。
只要她當(dāng)時在水牢里真殺了蕭桐言,就證明她當(dāng)時還是血肉之軀,而不是魯山洞穴里,或是南疆來的那種蠱鬼。
“你怎么知道的?”
她瞬間想起,山無陵是打著后梁的使者旗號,來周國談判的。如今他的使者身份得到了蕭桐言的認(rèn)可,正好做實了后梁蕭家,跟南梁蕭家是沆瀣一氣,早就勾結(jié)在一起了。
思及至此,元無憂眉眼一抬,扯出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笑來。
“怎么,你替他打抱不平,來跟我興師問罪要名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