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8混進(jìn)縣衙
上午的和煦陽光照在濕糊糊的地面上,未干的松軟泥土還昭示著,昨夜的雨有多狂暴。
元無憂換上了灰撲撲的男裝,束起頭發(fā)貼上假胡子,喬裝成了臥龍幫的幫眾。隨后跟須發(fā)皆白的老幫主過江龍和蕭江生一起,大搖大擺地進(jìn)了西鄂城,得以一路進(jìn)到縣衙。
她這時才跟過江龍說實(shí)話,自己其實(shí)想探視黨項可汗,而非南陽郡公,只是請他們幫忙帶自己混進(jìn)去,再調(diào)虎離山拖住南陽郡公。
聞聽此言,過江龍毫不意外,甚至踏實(shí)地松了口氣,說早有預(yù)料。但丑話得說在前頭,要是萬一事情敗露了,他這條老命關(guān)鍵時刻肯定想自保,畢竟他幫里還有幾百號人呢,他得為手下著想,可不敢得罪官家和軍閥。
元無憂再次強(qiáng)調(diào),自己又不是去刺殺南陽郡公,只是他們現(xiàn)在戒備心強(qiáng),草木皆兵了,她跟南陽郡公本就沒仇,而且就算敗露了,她也會讓他全身而退。
就算退一萬步講,南陽郡公和你們臥龍幫鬧掰了,那他正好投入韋陀花和黨項的懷抱,照樣有人罩著他們。
她好說歹說,過江龍這才帶她去縣衙看了南陽郡公,自己支開叱羅協(xié)談解藥的事兒,又讓蕭江生帶著元無憂去偷摸找大牢。
結(jié)果元無憂還沒進(jìn)去刑獄,在院里轉(zhuǎn)角,就碰到了帶倆衛(wèi)兵出來的宇文懷璧,他仍戴著白玉面具,一身酥黃大袖衫,腰佩干將劍。
兩撥人一撞見,蕭江生剛仰頭瞧見個身材奇高,渾身耀眼的玉面貴人,就被貴人身旁沖過來的倆衛(wèi)兵給擒住了!
這倆衛(wèi)兵摁住他的腦袋,讓他低下頭去,厲聲呵斥:“不得仰觀天顏!”
與此同時,那位黃衫貴人出聲驚詫:“無憂兒,你怎么打扮成這樣了?”
男裝姑娘比他更震驚,后知后覺拜禮道:“我都捯飭成這樣了,你還能認(rèn)出我呢?陛下怎會在此?”
玉面天子音色清澈,“小瞧朕么?只看你的眼睛,朕都認(rèn)得出你?!?p> 蕭江生這才意識到,眼前這位就是大周天子了,而且看情況,他跟女王爺?shù)年P(guān)系還真挺親密。思及至此,他慌忙口呼:“草民叩見吾皇,唔唔!——”
他話沒說完,就被衛(wèi)兵捂住嘴拖走了。
“哎!”元無憂詫異地目光追隨,面前的鮮卑男子卻抬手?jǐn)r?。骸半抻性捙c你說,先屏退旁人?!?p> “什么話?”
“朕替你打探過了,萬郁無虞不在牢里,在縣衙后院,但被太宰派來的重兵把守,連朕都進(jìn)不去。”
緊接著,宇文懷璧還擔(dān)憂地說,萬郁無虞現(xiàn)在像瘋狗一樣,誰靠近他就揍誰,咬人。
他現(xiàn)在都被刑訊泄憤的渾身是傷,血肉模糊了,卻不知哪來的力氣,讓刑訊的人都不敢靠近他,生怕被他生吞活剝了,明明他自從來了以后,一天一夜沒吃沒喝。
元無憂聽到這些消息當(dāng)然著急,便央著宇文懷璧引路,帶她去找他。
但她只能站在關(guān)押萬郁無虞的院子門口,就再也進(jìn)不去一步了,只能聽見一墻之隔的里面,傳出少年憤怒又痛苦的嘶吼。
恰巧這時有人出來,元無憂瞧見人影就立即閃身,躲一旁的樹叢后頭了,原來是出來個太宰派來審訊萬郁無虞的胥吏。
他穿著身長袍官服,也渾身是血,一見到門口的黃衫天子,連忙客氣地行禮。
宇文懷璧向他詢問里頭情況,這審訊的胥吏頓時滿腹苦水,氣得說要不是得留活口,都想揍死那羌人可汗!
所幸他就是說氣話,囑咐了一聲太宰也不讓皇上進(jìn)去,就急忙走了,說是去換衣服。
從樹叢后面出來的元無憂,聽罷這些更加焦急如焚。
元無憂恨不得飛檐走壁,從房頂上撬開瓦片進(jìn)去探視萬郁無虞!但被宇文懷璧攔住,他說她這想法太極端了,畢竟這房頂結(jié)構(gòu)結(jié)實(shí),而且她又不知哪塊瓦片下面是關(guān)著他那間房,鬧的動靜太大,反倒出師未捷先暴露。
但要說不走極端,走正門,宇文懷璧也沒辦法。
元無憂思慮半天沒個法子,便想讓宇文懷璧幫忙傳話,讓萬郁無虞好好吃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宇文懷璧無奈地表示,自己倒是在太宰特使面前勸過了,沒敢說露骨的話,也沒有用,萬郁無虞壓根不搭理他。
而他所能做的,只是換來了太宰的傳信說要黨項可汗的活口,過幾天押送回長安。然后他以太宰的命令做借口,不讓任何人干涉黨項可汗的飲食,怕給毒死。
元無憂隨后又想扮成審訊的人混進(jìn)去,也被他無情地拒絕。
宇文懷璧卻告訴她,去審訊黨項可汗的都是那個特使手下,太宰的人,無法冒名頂替。
正巧這時候,宇文孝伯拎著個食盒籃子,給弟弟送飯來了。
幾個人一撞見,面面相覷。
宇文孝伯下意識捂住食盒,眼神警惕地瞪著男裝姑娘:“你是何人?又是太宰派來刑訊逼供的?”
元無憂兩手一攤,“是我,元無憂?!?p> 他這才松了口氣,“嗐,是你???你怎么還是混進(jìn)來了?”
“說來話長,你是送飯來的?他吃了嗎?”
宇文孝伯:“他吃不吃我也得送啊。”頓了頓,他眼神驚詫,“倒是二位國主,怎么齊刷刷守在門口?也是來瞧我弟弟的?”
元無憂點(diǎn)頭應(yīng)著,隨即抬腿邁步,順自己兜里掏出一枚栗子遞給他,
“把這個給萬郁無虞,他就會吃東西了?!?p> 宇文孝伯好奇地瞟了她手里的東西一眼:“栗子?這是啥暗語?你往里頭塞紙條了?”
“沒有,能吃的?!?p> “那也不行。我進(jìn)門都要搜身的,我送的飯菜都是特使他們要求的,多一樣都不行。”
這兄弟一臉嚴(yán)肅平靜地說著,元無憂居然聽出了命苦的感覺。話說這兄弟倆還真是一個脾氣,都用這副云淡風(fēng)輕的冰塊臉,說著別人聽了心里難受的話。
她無奈地收回手里的栗子,
“實(shí)在不行,你就跟他提一嘴栗子,他也能吃飯了。你去試試?!?p> 宇文孝伯聽罷,眼前一亮。
“這么神奇?那我一會兒得試試。”
于是他便拎著食盒進(jìn)去送飯了,只留黃衫玉面的鮮卑天子眼神陰鷙,抿唇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