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師父隱去了她七分容貌。
還好方才自己出門時沒帶佩劍。
白芷內(nèi)心僥幸自己沒顯露太多,殊不知木川柏早就將她看得透徹。
易容之術(shù),騙騙凡人便算了,若是他這仙尊之位的繼承人連這簡單的戲法都看不透,這九州四海怕是也真的走到了窮途末路之時。
那妖孽之聲泛著陣陣哀切,想來木川柏也是真的沒有手下留情。
白芷未敢上前,或許連她自己也覺得木川柏始終都是她不可攀望之人。
木川柏觀望著,許久不見白芷有要挪動上前的跡象,甚至白芷還打算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準備悄悄溜走。
木川柏不由蹙眉,內(nèi)心頗為憤憤:“這女人怎么不論天上地下都一個德行,半點油鹽不進。”
“饒命啊少俠?!蹦遣苫ㄙ\懨懨的語氣,不似方才那般哀切。
想來木川柏也是真的把他給弄疼了。
木川柏見著這幕,心底也頓時有了主意,面上依舊不動聲色,眼神卻泛著星光。
木川柏蹲下身來,一副傲人之姿同采花賊道:“你若是能喚得那姑娘過來,今日我便放過你,不則……”
木川柏半瞇著眼,仿佛下一秒就要將這采花賊給滅口。
嚇得采花賊趕緊道:“都聽少俠的,都聽少俠的?!?p> 要不說這采花賊的語氣轉(zhuǎn)變當(dāng)真是出神入化,上一秒還怯弱不敢言,這下一秒便嬌嗔起來。
采花賊掉了一地雞皮疙瘩的語氣道:“哎呀少俠,你這是干什么啊,我雖卑賤如泥,可你也不得這般為難人家呀?!?p> 那叫喊聲好似木川柏真的把他給怎么了似的。
這一聲叫喚倒是將木川柏弄得面紅耳赤,氣得木川柏直接狠狠踹了他一腳,語氣憤恨道:“你再胡說小心我要了你的小命?!?p> “???”采花賊疑惑的語氣。
木川柏抬手撫額,心想這廝真是有些天真般的愚蠢。
“罷了?!蹦敬ò匾荒_將他踢開,順帶廢了他一身輕功,至少能保證他日后不再具備為非作歹的手段。
這般處理已然是對采花賊最好的懲罰。
見著木川柏走近,白芷突然有些慌亂,好在她還能勉強支撐得住。
雙手抱拳,白芷謝道:“方才多謝仁兄相救?!?p> “仁兄?”木川柏似乎不太滿意這個稱呼,聽后滿臉黑線。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蹦敬ò匾琅f漠然的語氣。
白芷踏腳欲走,可是半天怎么也挪不動腳,或許是畏懼于他的身份吧。
木川柏內(nèi)心:“我倒要看看你能裝到何時。”
“就此別過?!?p> 白芷再想不出別的話來出口,唯有這幾字尚且沒有那般違和。
木川柏沉聲道:“等等。”
白芷還未轉(zhuǎn)過的身瞬間僵住,心想沒完了了是吧。
“仁兄可還有事?”
木川柏內(nèi)心:“你還可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開口閉口就是有沒有事。”
木川柏便言:“夜深露重,女俠一人在外多少……”
木川柏閉眼,心想自己這說的都是些什么胡言亂語,簡直比方才那采花賊所言還要更加下流。
白芷自是明白他所達之意,可是人生光景如此。
她再也不想誤闖他的陽關(guān)道。
“告辭。”
白芷瀟灑二字,繼而快速飛身離去,生怕再晚一秒又會再次被木川柏纏上。
瞧著四周環(huán)境總算清靜了些,也確定木川柏沒有跟上來,白芷這才旋身落地。
還好他沒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份。
白芷自欺欺人,雖然已經(jīng)猜到木川柏可能已經(jīng)知曉了她的身份,可內(nèi)心依舊祈禱著木川柏眼拙,只肖當(dāng)她是個萍水相逢之人便可。
木川柏駐足原地許久,本來想著這趟人間之行不過同過往一一,沒想到竟會無意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她的樣貌雖被隱去大半,但可見她這兩年確實出落得亭亭玉立,這一晃眼,原來匆匆歲月早已過了兩年。
他們原是有什么交集嗎?好像沒有。
似乎一直都是他在主動招惹的她。
夜深,白芷卻是怎么也睡不著了,白芷自責(zé),今夜她就不應(yīng)該出去的,明明散心,現(xiàn)在卻堵得自己心慌。
“罷了。”白芷嘆息一聲,隨即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本來她準備等天明后跟著商隊一同前往九梁,如今看來也是沒這個必要了,人間匆匆一行,她只希望別出什么差錯,節(jié)外生枝的好。
此時距天明還有兩個時辰左右,夜間趕路雖多有不便,但好在月明風(fēng)清,也不失為一場風(fēng)花雪月的美景。
向東一直行進,待到遠空露出魚肚白時白芷已經(jīng)不停不歇的走了近兩個時辰。
這人間的路多是難走,尤其亂世年歲,崎嶇之路更是硌腳得緊,白芷看著腳上的鞋不由發(fā)出一聲嘆息,只得等著到下個鎮(zhèn)子再換了,也不知能不能堅持到那會兒。
百余里的路上荒無人煙,不知是天色尚早,還是別的什么原因,一路上白芷雖沒經(jīng)過幾處村莊,可也不至于人煙稀少至此。
正當(dāng)白芷疑惑時,遠遠的便看著前方似乎有一人正躺在地上。
幾步快速上前,白芷才發(fā)現(xiàn)那人原是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其實這人是木川柏所化,雖不清楚會不會招來白芷懷疑,但這顯然是目前他能接近白芷唯一的方式。
為此他還特意將面容幻化得更加幼稚些,瞧著也不過十二的樣子。
不似木川柏所想那般,白芷顯然單純得緊,絲毫沒將眼前之人同其他事物聯(lián)系起來。
在她看來,面前昏迷不醒之人著實是太過可憐,尤其那張小臉青一塊紫一塊的,當(dāng)真讓人心疼。
白芷喚道:“小兄弟,醒醒?!?p> “小兄弟。”
呼喚聲一次又一次,可木川柏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做戲做全套,總不能只許她白芷易容騙人,而他木川柏就不行吧。
要想對方完全信任自己,那么自己便只顧得裝死,這樣才能讓偶遇的伎倆顯得更加真實。
白芷見對方著實是喚不醒,臉上看著干巴巴的樣子應(yīng)該是許久沒進食的緣故,瘦瘦的身板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才會這般單薄。
原本她以為自己是最苦的了。
原來這世間真的有著太多天道不能顧及之人,黎民百姓仍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環(huán)境中。
白芷掏出身上僅剩的為數(shù)不多的干糧。
可是也得對方張口咽下去才行吧,白芷一時間有些猶豫。
好在木川柏是個心里有數(shù)的,醒得很及時。
“咳咳咳……”
這一聲聲的咳嗽簡直是要多虛弱有多虛弱,盡是對生活的苦楚。
白芷眼神一亮,總算是醒了。
“小兄弟,小兄弟。”白芷喚道。
木川柏緩慢抬眼,他明顯是懂得流程的。
他半啞著嗓子道:“神仙……神仙姐姐……”
“我這是……死了……嗎?”
白芷卻不理會這些,出聲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木川柏便道:“餓……”
白芷將干糧泡在水里,待泡發(fā)得差不多之后又一點點塞到木川柏嘴里。
堂堂仙尊愛徒哪曾吃過這些粗糧,白芷這白水泡餅可謂是差點沒將他驚起。
“好難吃?!蹦敬ò貎?nèi)心嫌棄道。
又想:“難道她每天就靠吃這些過活嗎?”
心里又是一頓咒罵:“白沉心這老兒竟是這般摳搜,下山歷練也不給徒兒多備些盤纏。”
想著難吃,木川柏便直接徑直一把搶過白芷手里的大餅。
話本里寫道:“久未進食之人在看到吃食之時會做出格外瘋狂的舉動?!?p> 木川柏心想:“大概就是自己現(xiàn)在這般模樣吧,饑腸轆轆以至于吃個餅都會發(fā)瘋的地步。”
可是大部分的餅渣都掉在了地上。
演戲要演足,一個饑腸轆轆的人是絕對不會浪費任何一點點渣沫的。
木川柏垂頭便要伸出舌頭去舔地上的渣沫。
好在白芷及時制止了他:“這里還有,掉地上的不要了?!?p> 木川柏小狗模樣兩眼放光的看著白芷手中的烙餅,怯生生的樣子想吃卻又不敢拿,這是饑腸轆轆的人勉強飽腹之后會做出的舉動。
白芷內(nèi)心突然有些動容,看著面前的小孩她突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給?!卑总茖⒗语炦f到木川柏手中,“吃吧,還有?!?p> 木川柏欣喜,看來白芷當(dāng)真是沒對他起疑心,這下他的內(nèi)心更加得意,原來自己這瞞天過海的本事還是可以的嘛。
白芷從未懷疑過面前之人會是木川柏,一開始沒懷疑,后來更是連靠都不往著這個方向靠。
畢竟誰家的仙尊會趴在地上伸舌頭去舔餅子渣沫。
不得不說木川柏那么尊傲的一個人,有時候也是真的豁得出去。
木川柏接過烙餅大口吃起來,只是這次他放慢了咀嚼的速度,時不時的還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白芷一眼,盡顯自己的天真無辜。
“你叫什么名字啊?”白芷瞧著木川柏恢復(fù)了些精神,便問道。
“小川。”木川柏道。
白芷看向他的眼神突然有些震驚,可是很快便恢復(fù)如常。
白芷心想自己何時變得這般敏感了,不過是重了一個字而已。
況眼前之人一身破爛,連個餅都吃得沒相的人又怎么可能會是他。
那人怕是易容幻化,只怕也只會以一個富家公子的形象出現(xiàn)吧,畢竟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高高在上。
白芷繼續(xù)問道:“那你家人呢?”
木川柏一聽這言便想到了段方海,眼神中片刻的迷離,眼角也開始微微泛紅。
他不言,白芷便能知道大概,他是真情實意,而她也亦為他的經(jīng)歷而動容。
“多久沒吃飯了?!卑总茰\笑著,她想讓自己盡可能看起來高興些,這樣或許能夠讓木川柏稍微開心點。
木川柏道:“不知道,找著吃的就吃,沒找著就睡?!?p> “睡過去就不餓了?!?p> 不得不說木川柏是懂得人間苦楚的,他亦知白芷凡胎肉身,定會為其遭遇動容。
白芷想:“這大概就是人間的歷練吧,人這一生又到底如何?”
“姐姐,帶我走吧?!蹦敬ò啬弥Я舜蟀氲娘?,怯懦糯的語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