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憑著記憶里沈玉華臥房的構(gòu)造，等適應(yīng)了在黑夜中視物之后，順著邊角摸到了她的梳妝臺。
她打開一旁的梳妝匣，盡量放低聲音地?fù)芘?p> 一面留意著別人的腳步聲，用手指感受著簪釵的形狀來進(jìn)行辨認(rèn)。
奇怪。
沈玉華究竟將它放在哪里了？
她正疑惑著，就感覺自己觸摸到了什么溫涼細(xì)膩的東西。
輕薄而堅固，好像是有千瓣花瓣一般。
找到了！
文月心中一陣驚喜，又將手伸了進(jìn)去，指腹卻碰到了紙面一樣的東西一般，摩擦得她手指有些生熱。
梳妝匣里怎么會有紙？
她心中疑惑，本應(yīng)該拿了菊花釵就走，但此刻卻又有預(yù)感，好像這個東西并不簡單一般。
猶豫了一下，文月蹲下身子，將梳妝匣放在地上，點亮了貼身攜帶的火折子。
她借著火光，剛剛照亮那梳妝匣，看清了那是一疊紙，上面寫了密密麻麻的字，還有旁批修改。
待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文月不由得一皺眉。
她剛想伸手拿起，卻聽見門口傳來匆匆的腳步聲，以及細(xì)微的交談聲，時不時傳來笑聲，聽著不止沈玉華一人，還有……
蘇瑤一般。
她驚慌著，只來得及忙不迭熄滅手中的火折子，將梳妝匣合上，放回原位，隨即便溜了出去。
她回到宮里，卻見洛青依已然坐在榻上。
洛青依看見文月平安歸來，知道此事沒有被沈玉華察覺，吐出一口氣，隨即問道，“怎樣？可有拿過來？”
文月卻搖搖頭。
她頓了頓，走到洛青依跟前，壓低聲音道，“奴婢無能，讓娘娘失望。不過，奴婢似乎發(fā)現(xiàn)了……比那支菊花釵更重要的東西?！?p> 洛青依不說話了，只是將狐疑的目光投向她，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心中也不免被文月挑起了幾分好奇。
文月道：“奴婢在沈玉華的梳妝匣中，竟然發(fā)現(xiàn)了沈玉華親自整理的利民、養(yǎng)民、生民，強(qiáng)工養(yǎng)農(nóng)的見解，以及一些提議……時間匆忙，奴婢只來得及瞥見一些字眼，還有著‘工農(nóng)’二字?！?p> 洛青依仍舊沒有應(yīng)聲，但是瞳孔明顯地顫了一下。
隨即抓著桌角的玉手攥緊了些，幾乎讓尖銳的桌角刺破她手心一般。
“沈玉華……竟然在整理這些東西?！彼偷偷?，“決不能讓這些掌握在她……掌握在鑾盛手里?！?p> 文月頓了頓，垂眸瞧了洛青依一眼，試探地問，“娘娘，恕奴婢直言，既然沈玉華已然對蕭逸……那我們?yōu)楹尾徊叻茨兀磕?，沈玉華當(dāng)真會心甘情愿地替蕭逸做事？”
洛青依卻冷冷一笑，眉目間有些陰郁，毫不留情地反駁道，“沈玉華若不會為蕭逸做事，那更不會為靖川做事！……之前，她在那受的什么待遇，難道你不清楚么？”
一個在尼姑庵呆了十幾年的公主。
文月沉默了下來，沒有再出聲。
“更何況?！?p> 洛青依低頭思考，一邊緩緩道，“她如此做，并非是為了蕭逸，不如說……是為了鑾盛。因兒女之情而放棄一顆醫(yī)者仁心，沈玉華不會這樣做?！?p> 她譏諷一笑，“她向來，是活得如此虛假。”
“那我們……”
“你不必說了?！甭迩嘁赖驍嗨]上了眼，伸出手揉了揉眉心。
她隨即道，“我有些累了，先扶我去就寢。至于這件事……我自有辦法?！?p> 她說著，就熄了偏殿的燈。
而正殿之中，卻少有的燈火通明。
沈玉華剛一回到宮中，待落座安定下來，便命人給蘇瑤上一杯茶和點心來。
自己則從梳妝匣中取出自己整理的工農(nóng)手冊，進(jìn)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只差一頁，就可以旁批好了。
沈玉華認(rèn)真起來，便也不覺得時間的流逝。
待批完之后，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不知道什么時候，蘇瑤竟然在她身側(cè)。
蘇瑤眸光亮亮，看向沈玉華，“皇后娘娘，臣妾可以看看嘛？”
沈玉華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回過神來，不由得笑道，“你什么時候站在我身后的，當(dāng)真嚇了我一跳。還有，打算何時回自己宮里？”
蘇瑤撇撇嘴，道，“皇后娘娘，我跟過來的時候您不是這樣說的。就是因著玉嬪姐姐不知有什么急事，一早便走了，也沒有等著臣妾，臣妾哪里敢一個人回宮啊。你就收留臣妾這一晚吧?！?p> 沈玉華心中無奈，蘇瑤一雙手抓住她的手腕，撒嬌一般輕輕搖了搖。
她不由得笑起來，只能連忙應(yīng)聲，向蘇瑤妥協(xié)。
蘇瑤一張漂亮的臉，驟然間連皮都展開了一般，笑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彎成了月牙。
她彎下腰來，貼近沈玉華，“臣妾謝謝皇后娘娘——”
她又眨了眨眼，看向沈玉華的眼中又添了幾分哀求，“所以，臣妾可以看看嘛？”
“看吧看吧。”沈玉華無奈，將已然整理好的工農(nóng)手冊遞了過去，“你若想看便看。”
她只是將這歸結(jié)于姑娘家的好奇。
蘇瑤素來活潑伶俐，好奇機(jī)靈，就像一切她這個年紀(jì)的少女該有的模樣一般，雖然在深宮之中，卻好似還是天真爛漫，但卻并不癡傻。
知世故而不世故。
蘇瑤坐在沈玉華一旁，時不時地翻頁，一雙原本充滿著活力和笑意的雙眼，也逐漸沉靜了下來，很認(rèn)真地閱讀沈玉華所整理的工農(nóng)手冊的一字一句。
她的雙眼越來越亮。
蘇瑤向來讀書一目十行，很快翻完之后，久久不能說話。
隨即，她轉(zhuǎn)過頭，眸光亮晶晶地瞧著沈玉華。
“皇后娘娘，你真的……太厲害了。這里面，很多都是我從前未曾想過的政論和提議?！?p> 沈玉華一愣，道，“你從前，竟然也看這些么？”
如果這樣，以蘇瑤這樣伶俐的腦子，屈居后宮，當(dāng)真是不值得了。
蘇瑤猶豫了一下，如實答道，“只是偶爾，會去父親書房翻閱，父親也樂意教會我這些，時常同我談?wù)??！?p> 沈玉華面露贊賞，道，“蘇大人……當(dāng)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p> 她隨即抓住蘇瑤的手，笑起來，道，“好了，方才見你讀得入神，我也沒打擾你。你可知現(xiàn)在幾時了？快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