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華離開太皇太后宮里的時候,眸光閃爍著,心中仍舊有一股暖流。
縱然皇祖母從前做過無意間傷害她的事情,也曾對她的苦難袖手旁觀。
但這……只是因為立足點的不同。
沈玉華能做到的,也僅僅是如此。
她抬頭看了一眼太陽,已然快要移到正中。
想來,是快要到正午時間了。
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朝著自己寢宮走去。
剛剛走到寢宮門口,就聽到一個奴才的聲音,帶著幾分怒意和不耐。
“娘娘,這安胎藥還是趕緊喝了吧,奴才還有旁的事情,等著回去復(fù)命呢。”
她悄悄往前走了幾步,里面對峙的人,并沒有看到沈玉華。
洛青依瞧著也是十分不耐,但一只手捂著肚子,面色似乎因為氣惱而顯得十分蒼白。
她似乎難以忍受這樣的焦灼,伸出手接過那藥碗,隨即將整碗烏黑發(fā)苦的湯藥都倒在了地上。
洛青依望向眼前人的目光有些發(fā)冷。
“本宮學(xué)習(xí)過幾分醫(yī)術(shù),別以為這樣,能糊弄得了本宮?!?p> 她頓了頓,又說,“這藥材分明就是用邊角料煮的,更何況計量不對,倘若喝出了問題,皇嗣沒了,你有腦袋擔(dān)嗎?”
那人卻反倒笑了起來,聲音輕蔑。
“娘娘,您甭說這些話來嚇唬奴才,沒用。如今宮里誰不知道,您馬上就要離開這皇宮之中了,還是別在這逞威風(fēng)了吧?!?p> “你——”洛青依眼中有怒火一閃而過,隨即,卻是一笑。
她緩緩說,“我知道了?!?p> 洛青依挑挑眉,揚聲道,“你小小奴才,如此膽大,是因為——皇后娘娘的授意,對吧?”
躲在一旁偷偷看著的沈玉華聽了這話,不由得失笑。
聽到了笑聲,洛青依驟然間瞪大了雙眼。
目光警惕,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沈玉華倒是也沒想瞞著她,于是從宮墻之后緩緩走出來。
她沖著洛青依挑了挑眉,笑道,“本宮從未做過的事情,青嬪還是不要隨便血口噴人的好。”
她裝若無意地?fù)芘艘幌骂^上的簪釵,漫不經(jīng)心道,“倘若真如青嬪所說,那日來遲的馬車,也是青嬪的授意嗎?”
沈玉華在說不久前的菊花宴。
洛青依皺起了眉頭。
隨即又笑了起來,“娘娘,錯怪。臣妾失了禮節(jié),只是一時之間,對這樣的奴才有些生氣罷了。”
沈玉華懶懶將目光瞥向一旁的奴才。
那人行了一禮,哈腰,恭恭敬敬道,“奴才拜見皇后娘娘?!?p> 他雖說十分謙卑恭敬,卻能瞧得出來面上掩蓋不住的邀功和喜色。
大抵是以為,她和洛青依關(guān)系劍拔弩張,他這樣為難了洛青依,會討的了她的歡心。
沈玉華不由得嗤笑一聲。
這樣見風(fēng)使舵的人,她可是萬萬不敢用的。
既然如此,倒是不如讓他們惡人自有惡人磨去。
心中有了思量,沈玉華挑挑眉,點了點頭,頗有些欣賞道,“倒是懂事。”
洛青依面色有些難看。
但她仍舊是扯出了一絲笑來,“這樣‘懂事’的奴才,姐姐可要好好重用?!?p> 沈玉華笑意更濃,別有深意道,“自然要‘好好重用’……”
她看向洛青依,猝不及防地問道,“本宮記得,你身邊缺個手腳利索的人。”
洛青依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她剛想張口反駁什么,就見沈玉華直接開口,笑道,“既然這樣,就將這奴才指配給你,跟了你一同去別苑好了?!?p> 不容置疑的語氣。
沈玉華看向一旁面色已然有些灰敗的奴才,笑容卻轉(zhuǎn)瞬間消失,一張臉冷了下去。
“捧高踩低,你這樣人,當(dāng)真是好奴才!”
她并未再說什么,只是笑著看向洛青依,一字字道,“妹妹,珍重。”
洛青依表情只是難看了一瞬,隨即又變得無懈可擊起來。
她聲音溫柔,道,“姐姐,有緣再見?!?p> 希望再見到的時候,就是你沈玉華,被我拿捏在手掌之中的時候了。
她這話似乎別有深意。
而沈玉華,卻好似并沒有聽懂她話語中的深意一般,大步走進(jìn)了自己的寢宮之中。
如今她宮里走了一個人,便又回到了一人獨自居住一宮的時候,不由得心中十分痛快。
想起和洛青依之前的種種,她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唏噓。
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之后,再回看她與自己的每一次相處,都覺得一切都有跡可循。
沈玉華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忙活了這樣許久,已然有些困乏了。
命令晴云和風(fēng)珞收拾好,用過午膳,便上了臥房,午睡了片刻。
再次醒來,是朦朦朧朧,聽到身旁小聲的交談。
似乎是風(fēng)珞的聲音。她說,“皇后娘娘還沒醒呢?!?p> 接著,沈玉華感覺到了鼻尖癢了一下,好像被人用手輕輕刮了一下。
手的觸感似曾相識,能給她許多安全感。
隨即,是一個男聲傳來,模模糊糊的。
她并不能聽得太清楚。
十分熟悉。
她睡得腦子暈暈乎乎的,想要聽清這個人的聲音,于是就睜開了眼睛。
是蕭逸。
蕭逸坐在一旁,低頭瞧著她,眉目之間滿是溫柔。
一只手還伸在她的面前,另一只手懶懶地托著腮。
瞧見她驟然間睜開了眼睛,蕭逸不由得一愣,眸光之中閃過幾分意外。
他目光之中滿是柔情,笑了起來,湊近她,聲音輕柔,道,“這會子知道醒了?朕的阿玉,怎么這生貪睡?!?p> 沈玉華抬眼望了他一下,目光瞧著有些嗔怪。
“當(dāng)你的皇后,倒是連午睡都不成了,還要被你叫醒?!?p> 蕭逸自知說的話惹了她的埋怨,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阿玉……我的阿玉,想睡到何時都行。是我不小心吵醒了你?!?p> 沈玉華嘆了口氣,心知這件事情也怪不了他。
她擔(dān)心白柳,本就憂心忡忡,睡眠很淺,睡不了幾個時辰。
她笑道,“何曾怪你了?!?p> “娘娘,為何不進(jìn)去?”
此刻,有兩個人站在沈玉華的寢宮門口。
為首的身姿清冷高挑,看著卻如冰雪一般純粹而遙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