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被放掉的剎車油
秦波的表弟叫李世賓,開了一家叫世賓汽修的小修理廠。李世賓找來了當天負責噴漆和保養(yǎng)的師傅,他叫魏曉。李建強看到修理區(qū)通往辦公室的門口有一個攝像頭,讓李世賓帶他去查看監(jiān)控錄像。龍龍在辦公室和魏曉談話,從魏曉怯怯的神色里龍龍看出他很緊張。
龍龍拿出了證件:“我們是公安局的,知道為什么找你嗎?”
魏曉竭力保持著鎮(zhèn)靜:“不知道?!?p> 龍龍問:“兩個星期前,你是不是修過一輛潑了藍漆的寶馬車?”
他說:“是的?!?p> 龍龍追問:“你修了那些地方?”
他說:“全車噴漆和常規(guī)保養(yǎng)?!?p> 龍龍學著閻隊的樣子問:“你最好說實話?!?p> 他的眼里閃過一絲驚愕:“我說的——是實話!”
龍龍厲聲喝道:“剎車油為什么見底了?”
他的聲音有點顫抖了:“我沒動過剎車油,常規(guī)保養(yǎng)不需要動剎車油!”
龍龍覺得他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車主已經(jīng)死了,死于車禍,她的剎車油被放光了,你敢說跟你沒關系嗎?”
他突然激動起來,大聲說:“我沒有!”
龍龍喝道:“你沒有什么!你敢說你沒殺人嗎?銬起來!”
龍龍的氣場很強大,他從來沒有這樣說過話。小霜很配合地拿出了手銬,向魏曉走過來。
他急忙解釋:“我是放過剎車油,但根本沒放完,剎車怎么會失靈?”
小霜停住了,說:“事到如今,你一定要實話實說。人命關天,不是鬧著玩兒的。車主確實出了車禍,已經(jīng)死了!”
龍龍能看出來,聽到車主的死訊,他驚呆了。
他幾乎快要崩潰了,撓著頭發(fā)說:“我是放了剎車油,后來我害怕了,就停了。我保證剎車油沒有低于最低線?!?p> 龍龍聽不下去了,他覺得魏曉仍在避重就輕。他指著魏曉說:“把我當傻子了。你怎么證明沒有放完剎車油?”
魏曉崩潰了,流下了眼淚:“保養(yǎng)車的只有我一個人,我怎么證明?”
龍龍拿出了手機,找到了王冬妮的照片:“認識這個女人嗎?”
他看了一下:“認識?!?p> 龍龍問:“她是誰?怎么認識的?”
他長出了一口氣:“她是王冬妮,原來是我老板。”
這一次,輪到龍龍和小霜驚訝了。他們完全沒想到魏曉竟然給王冬妮打過工。
龍龍又問:“是那家賣裝飾材料的店嗎?”
“不是?!彼裾J了。
“她還有別的店嗎?”龍龍更驚訝了。
他說:“是翠屏山上的興隆果園,種了一些蘋果和梨,還有草莓和無花果大棚。我老家也有果園,我會干一些類似的活。本來我是要在裝修材料店送貨的,但王冬妮聽說我會干果園的活,就把我安排到了果園?!?p> 龍龍說:“后來為什么不干了?”
他沮喪地說:“有一次,冷庫的制冷系統(tǒng)壞了,我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有150箱無花果變質(zhì)了。她讓我賠四萬塊錢,我哪賠得起!可是我不賠,她就到法院告我。我讓老家的父母借了三萬塊錢賠給她,她見我實在賠不起了,才說不要了。最后她開除了我,我才來到了汽修廠學汽修?!?p> “所以你懷恨在心,幫她保養(yǎng)汽車的時候,放掉了她的剎車油?!饼堼埨淅涞囟⒅f,“因為你想殺了她!”龍龍突然提高了音量。
他又急了:“我是想報復她,剎車油放到一半,我就害怕了,就趕緊停了。我沒殺她,我不敢?!?p> 龍龍逼問他:“你怎么證明你停了?”
魏曉急了:“我怎么證明?我發(fā)誓!我沒敢殺他,你們可以去查?!?p> 龍龍不會輕易相信他:“你和王冬妮有經(jīng)濟糾葛,為此你父母背負了債務,你恨她,你有殺她的動機。那天,寶馬開來的時候,你是不是認出了那輛車?”
魏曉流著淚說:“我是認出了那輛車,但我沒有殺人。三年前是欠了債,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還完了,我為什么要殺她?再說了,我那敢殺人。要殺人,我三年前就殺了,為什么要等到現(xiàn)在?”龍龍覺得他說的話有一定道理。
這時,李建強走進了辦公室,使眼色讓龍龍出來一下。
到了外面,他說:“龍龍,魏曉修車那天,曾經(jīng)離開過寶馬車,去了一趟廁所。在他去廁所的時候,有一個人走到了寶馬車前,停留了兩分鐘。魏曉說的可能是真的。”
李建強拿出了手機,上面是監(jiān)控畫面。只見一個戴著藍色棒球帽的人走到打開的機蓋后面,停留了一會兒,然后走到了另一輛車的跟前。龍龍認識,那是一輛銀灰色的北京現(xiàn)代伊蘭特轎車。只可惜那人戴了口罩無法看清面部特征,他穿了一套黃藍相間的沖鋒衣,身高大約173厘米,看步態(tài)和走路的速度像一個中年人。
現(xiàn)在看來,這個中年人很可疑。李建強在大門口的錄像里查到那輛車出門的錄像,車牌號看得很清楚,回去讓彭鷹查一下,應該能查到車主。龍龍回到了辦公室,魏曉已經(jīng)緩過來了。
龍龍看看他:“就算我相信你的話,你也得拿出有力的證據(jù)。你仔細回想一下,當時是不是有一輛正在修理的銀灰色現(xiàn)代轎車,你回想一下車主的特征。”
魏曉似乎寬慰了很多,他思索一下:“他的個子跟我差不多,戴著口罩,看不清臉。眼睛大大的,左臉上有很大一塊疤,挺可怕的。我沒敢多看?!?p> 龍龍說:“讓你跟我們回去,畫一下像,你覺得行嗎?”雖然魏曉有點不太樂意,但還是同意了。
在魏曉的描述下,畫像很快畫出來了。他可以回去了,但龍龍告訴他最近不要離開本市,因為他的嫌疑并沒有完全排除。經(jīng)過皮鵬查驗,寶馬車上提取到的指紋與魏曉、趙凱和趙國志均不相符。
在錦程佳苑小區(qū),閻隊和蕭靜見到了王冬妮的同居男友顧興。他30歲左右,儀表整潔,相貌不俗,是一個比較有氣質(zhì)的帥哥。
閻隊表明了身份,與顧興一起坐下。閻隊說:“我們是為王冬妮的事情來的。我們這位女警官需要到處看一看,你看行嗎?”
“請便。”顧興點點頭說,“冬妮不是死于交通意外嗎?你們刑警怎么來了?”
蕭靜站起來,戴上了手套,四處查看起來。
閻隊看看顧興:“你怎么能肯定他是死于交通意外的?”
顧興稍微愣了一下神:“難道不是嗎?她把車開到了山崖下,我以為她就是出車禍死的?!?p> 閻隊說:“你和王冬妮在一起幾年了?”
他說:“大概四——兩三年了吧?!?p> 閻隊略一停頓:“外面的人對王冬妮的評價不是很好,你難道不介意嗎?”
他輕哼了一下:“她是結(jié)過三次婚,我不介意。”
閻隊說:“別人說她克夫,三個丈夫都死了。如果你不怕,為什么一直不結(jié)婚?”
他苦笑了一下:“其實我們已經(jīng)準備領證了,可是沒想到她出了事。”
閻隊問:“你對她的前夫了解嗎?”
他說:“噢,不是很了解,但我見過安川平。那時,我剛來店里當家裝設計師,他是老板。他很少在店里,倒是冬妮在店里比較多?!?p> 閻隊說:“安川平不是老板嗎?他為什么不在店里?”
他有點尷尬:“冬妮的第二任丈夫武強留下了一個生態(tài)果園,就在翠屏山上。安川平經(jīng)常在果園呆著,那里空氣好,也比較安靜,所以經(jīng)常到那兒去?!?p> 閻隊問:“剛開始你是家裝設計師,后來當了店長,后來王冬妮還要嫁給你,看來他很欣賞你的能力。”
他開始感慨起來:“大學畢業(yè)的前五年,我在兩家裝修公司干過。我沒有背景,設計方案經(jīng)常被忽略或被主管截胡,我一氣之下離職了。后來到了冬妮的店里,店雖然小,但我是唯一的設計師。我的名氣也越來越大,成了店里的頂梁柱,后來冬妮就把店交給我管理了?!?p> “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當?shù)觊L的?”閻隊問。
他搓搓手說:“其實沒有明確的時間,安川平經(jīng)常到果園去躲清閑,東妮雖然經(jīng)常在店里,但其實她什么都不懂。設計、銷售、管理這些東西其實她都不懂,對我的依賴越來越多,我入職不到一年,管的事情越來越多,雖然沒明說我是店長,但員工都認為我是店長。直到安川平失蹤后,才正式宣布我是店長的?!?p> 閻隊很感興趣:“正式宣布你是店長是什么時候?”
顧興覺得有點意外,顯然沒有料到閻隊會問到這些。他摸了一下鼻子說:“安川平失蹤半年后宣布的?!?p> 蕭靜在臥室衣柜的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一份保單,拿出來給閻隊看。閻隊看后,問顧興:“這是一份人身意外保險,被保險人是你,受益人是王冬妮。投保時間是一個月前,你知道嗎?”
顧興拿過來看了一下保險合同的最后一頁,果然有自己的簽字。他很詫異:“這是什么時候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從來沒有簽過這樣一份保險單。”
“好的,我明白了。我們需要把這份保險單拿回去檢查一下?!遍愱犝f。
“可以,你們拿去吧!”顧興說。
閻隊問:“王冬妮有沒有養(yǎng)過什么寵物或者怕什么寵物?”
顧興無奈地說:“我是想養(yǎng)條狗,但她不讓。她特別怕臟,別說養(yǎng)寵物了,看見某些動物圖片的反應都很大,我曾經(jīng)有一本動物百科方面的書籍。她看到了,就把我的書扔了?!?p> 閻隊立刻來了興趣,問:“她特別怕什么動物?”
顧興想了想:“老鼠、蝎子、蜈蚣什么的,家里有蒼蠅,她的反應都很大?!?p> 閻隊問:“她怕蛇嗎?”
顧興突然想了起來:“對,她怕蛇。她扔掉書的那天,我正在看書上關于蛇的章節(jié)?!遍愱犎粲兴?。
閻隊采集了顧興的指紋和唾液,還讓顧興在筆記本上寫了自己的名字和電話號碼,才離開了錦程佳苑小區(qū)。他們沒有直接回局里,而是到了王冬妮的裝修材料店里,向前臺小李更多了解了一下顧興和王冬妮關系。
譚海龍在世賓汽修廠查到的車牌號是假的,有效證據(jù)只剩下了監(jiān)控視頻和那個疤臉的現(xiàn)代車主的畫像。經(jīng)比對,事故車上另外幾枚指紋屬于顧興,但剎車油管上的指紋仍然沒有對應到任何人。魏曉雖然動過剎車油,但他戴了線手套,不會留下指紋。
皮鵬在保險合同的第三頁,第四頁和最后一頁都找到了顧興的指紋,最后一頁有指紋很正常,很可能是調(diào)查時他看合同簽名留下的,但第三頁和第四頁有指紋說明顧興早就看過這份保險合同。他說沒有看過合同,顯然是在說謊。這是一份人身意外保險,投保金額只有200元,有效期是一年,意外身故的賠償金額是100萬元。
黃一為把顧興的簽名和保險合同上的簽名發(fā)給了在省城的韓文君。韓文君在省城學習了文字鑒定,按照慣例她需要在省廳見習一年,見習期快滿了。
經(jīng)過比對,韓文君確認顧興自己的簽名和合同上的簽名不一致,即保險合同上的簽名是別人模仿顧興簽的。另一個發(fā)現(xiàn)是合同上顧興的簽名和王冬妮的簽名在點和橫折等筆劃的行筆特點和筆劃粗細上相似度高達91%,由于比對內(nèi)容不同,顧興的簽名又進行了刻意的偽裝,只能鑒定到這種結(jié)果了。王冬妮的簽名是她自己簽的,顧興的簽名最大可能就是王冬妮偽造的,而她偽造顧興簽名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蕭靜說:“保險合同的簽名應該是本人簽名吧?這份合同里沒有顧興的簽名,是怎么投保成功的?”
閻隊見怪不怪地說:“這是一份普通的人身意外保險,投保金額少,又是短期保險,所以有的業(yè)務員對簽名不會很在意。學校每年9月份開學都會讓學生買類似的保險,我兒子每年都有。他通常會把合同拿回來讓我簽,業(yè)務員根本就不在場,根本就沒有面簽過。有一次,我在做飯,我的名字是我兒子寫的?!?p> 蕭靜抱怨了一句:“這也太不嚴謹了。”
黃一為安慰了她一下:“你還年輕,這樣的事情你慢慢就習慣了。我倒是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王冬妮偽造顧興的簽名,為顧興買了一份短期人身意外保險,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凌霜是一個女孩子,比較感性:“這說明王冬妮在意顧興,愛他才給他買的保險。”
戴家興提出了疑問:“既然是好事,王冬妮為什么不告訴顧興,而要偽造他的簽名呢?”
小霜不服,辯解道:“王冬妮是個女生,情感比較豐富,也許他想給顧興一個驚喜呢?”
“小霜說的有一定道理,也符合相愛的人之間的交往邏輯?!秉S一為首先肯定了小霜的想法,又提出了其他可能:“據(jù)閻隊的走訪發(fā)現(xiàn),王冬妮的三任丈夫都有價值比較高的財產(chǎn),但先后失蹤或死亡,財產(chǎn)最終都歸了王冬妮,也就是說財產(chǎn)的受益人都是王冬妮。這能說明什么問題呢?”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成麗雅說:“你的意思是王冬妮又在故技重施?”
小霜吃了一驚:“不可能吧?”
皮鵬說:“感情上我們都不愿意相信一個女人會這樣做,但邏輯上頭兒的推斷是合乎情理的?!?p> 黃一為說:“這世上有巧合,但巧合這么多次的可能性很小。如果顧興意外身亡了,王冬妮的帳上就會多100萬。這樣的巧合就有四次了,大家想想,四次是一個什么概念?”他伸出了四根手指。
小霜還是不相信:“即使她要殺了顧興,拿走他的財產(chǎn)就行,為什么要給顧興買保險?”
“顧興是個打工的,他有什么財產(chǎn)?”黃一為反問了小霜。
小霜無言以對了。她明白自己可能太主觀了,顧興沒有什么財產(chǎn),王冬妮有可能殺死顧興來騙保。
戴家興驚嘆道:“哇!這么厲害。簡直就是超級黑寡婦!”
蕭靜有點不開心:“戴警官,什么寡婦?多難聽!“
戴家興聽出了他的不開心,急忙解釋:“蕭靜,你聽我說。不是寡婦,是黑寡婦!是美國的連環(huán)女殺手!”
皮鵬突然插了話:“他說的是美國亞拉巴馬州的南希?黑索?!?p> 戴家興喜歡蕭靜,本來想表現(xiàn)一下,結(jié)果被皮鵬打斷了。他生氣地說:“生化武器,今天龍龍都沒有跟我搶。你讓我拉風一下,不行嗎?”
皮鵬攤開雙手,看著戴家興,不說話了,他顯然沒想到戴家興會有這么大反應。
成麗雅敲了敲桌子:“開會呢!”
戴家興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說:“生化武器說得對,我說的就是南希?黑索。她先后殺了她的五任丈夫,并且侵吞了他們的所有財產(chǎn)?!?p> 蕭靜撇撇嘴說:“殺人犯就殺人犯,為什么要叫寡婦什么的,有歧視婦女的嫌疑。”
戴家興知道裝酷的機會來了,挺著胸脯說:“黑寡婦其實是一種大型蜘蛛,有神經(jīng)性劇毒。雌蛛與雄蛛交配后,雌蛛會立即咬死雄蛛,并且把雄蛛吃掉以保證懷孕期間的營養(yǎng)。由于其孕育方式殘暴,毒性很大,身體亮黑,被民間稱為‘黑寡婦’。南希?黑索殺夫侵財,其行為方式與黑寡婦類似,因而被司法界稱為黑寡婦,這是一種形象比喻,并沒有歧視女性的意思?!?p> 蕭靜問:“難道王冬妮也是這樣一個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