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和昔日師尊問劍
仙人負劍臨立,月高于頂閣之上。
“兄長,此戰(zhàn)有幾分勝算?”
長渡俯瞰,頭上玉冠如同玉面一樣一絲不茍。
“十分。”
一開口就是十分,果然除了我哥還能有誰這般不要臉。
長贏兀自一笑:“我與兄長三番五次毀壞逍遙宗事情,他們現(xiàn)在說不定在討論怎么抓咱們倆。”
火燒逍遙宗是一事,因長贏救兄長;
搶奪昆侖玉是二事,毀了袁青週一步登仙的夢;
第三事,就是現(xiàn)如今,劍指京城,毀了袁青週和玄文君的癡心妄想。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人間景致不過如此。
長贏抬手一道劍氣劈開了大臺前的銅爐。
碰——的一聲碎裂驚的宮內人齊齊朝演和臺趕過來。
為首是一位老道,手中拂塵煩躁的甩來甩去,是個道修。好好的一個道修,不修習道法非要搞煉丹爐。
“你個乳臭未干的丫頭,你毀了我的銅爐,那你就以死謝罪。”
老道瘦骨嶙峋,一雙賊眉鼠眼,如今咬牙切齒的模樣好像那老鼠成精。
“你銅爐里煉的是三味真火嗎?這么金貴,還想要命賠你?”
“黃口小兒,我那銅爐是用萬兩真金白銀買來的,你一劍劈了我的銅爐,難道還想一走了之?”
“我哪里走了,這不就在你面前。”長贏持劍不退不懼。
長渡甩袖打退一波人,看著長贏一動沒動跟“耗子精”斗嘴。
長贏察覺到長渡想刀了她的眼神,這才慢悠悠的出劍。
劍身柔軟,灌進了霜雪寒氣。罡風刮的老道胡子變成了羊角胡。
拂塵纏上聽雪,牽制住長贏接下來的動作。
劍式一術:已驚巖下雪如塵。
聽雪劈下時斬斷拂塵三千。
“咣當——”一聲,金光迸濺。
長贏瞇眼看著那一抹青色劍身。
“神女沒必要為難他,你的對手是我?!?p> 袁隨一席白衣立在對面,照松間飛回手上。
袁隨劍氣席卷林中靈,相較于聽雪,照松間劍風柔和許多。
兩人對視足足片刻:
“請教袁道友高招。”
“請神女賜教。”
袁隨空中旋身,身似浮萍掠影,對于軟劍糾纏讓她堪堪受下幾道劍氣。
劍光霹靂一般,疾飛向對方所在風中。一劍:已驚巖下雪如塵。
寒霜凝結上袁隨手中照松間,撲面而來的寒氣裹著殺意。
袁隨猝不及防望進長贏眼中,手中照松間掙脫聽雪桎梏。
松晚翠方深。
和風細雨的春意包圍住寒霜,兩者劍氣相撞迸濺出白光點點。
“神女與我一位故人很像?!?p> 長贏手中出劍,劍鋒堪堪削下袁隨一縷頭發(fā)。
“這句話我聽你們逍遙宗說了八百遍了?!?p> 袁隨拱手:“多謝神女賜教?!?p> 寒氣從后背突然攀升,長贏本能向后回眸,就見銀色長劍直逼自己命門,反手挽劍,被劍氣擊退十余步,才抵擋住。
玄文君面色青白,隱隱可見青黑色皮肉下的骨頭。
“袁隨,過來?!?p> 玄文君冷聲叫道。
時隔多年再見到玄文君,長贏心中的恨意再次被點燃。
既然玄文君出現(xiàn)在此,必然是和這銅爐有莫大干系。
“神女?不過就是雉童把戲?!彪[藏逍遙宗的身份,就想安穩(wěn)度日。
劍風挑起長贏長發(fā),一指劍意絲毫未曾留有余地,殺氣都要噴在長贏臉面上。
“玄文君多年未曾出關,一出關就要取我性命,不知道你這把老骨頭還能不能陪我打下去?!?p> 長贏旋身移步,將焰靈灌注在手上聽雪,指尖拂過聽雪劍身,焰靈真火燒起聽雪的戰(zhàn)意。
“別忘了你師承何人!”
聽雪抵擋銀劍一勢,啐了一口:
“閣下當真配為人師嗎?”
聽雪劍持在長贏手中,這些年的不忿,被玄文君無視的練劍。
“放肆,你要欺師滅祖嗎?”玄文君暴呵,如今修為堪堪直逼他鼎盛時期。
當年他以劍圣封名,一手化雨劍,綿綿側側讓不少修士爭相拜入門下。
劍至剛至柔,玄文君的硬劍練的是至柔至陰,長贏的軟劍是至剛至陽。
袁隨驚訝的看著玄文君,又看著長贏。
一個是相處多年的師姐,一個是教習劍法的師尊,袁隨不敢選擇,也不愿去選擇。
兩柄劍氣波動,卷起的罡風獵獵,一席翠衣在風中猶如蝴蝶。
“那也放肆多回了?!?p> 右手挽劍卷天地,聽雪上附著一層銀霜,照亮天地僅有一輪明月。
這一劍,長贏將萬千不忿,萬千無視系數(shù)斬斷。
“這一劍,積雪浮云端。”
我起初只是以為你不喜歡我,所以才對我不好。
玄文君親手教習袁隨劍式時,長贏只能在一旁看著。
師尊為何不教我劍式?
當時玄文君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說:
你不配。
她的劍式是袁青週給的一本畫冊里面修習的,起初以為他們逍遙宗對她不同,她是例外。
哪有那么多例外啊。
袁青週不過是希望自己能放任自流,該去赴死的時候赴死,所傳劍式不過是為了抑制自己化骨,怕給他招惹是非。
從我握劍時起,我常問自己可否配的上這劍術,亦或是這劍道。
玄文君吊著一口氣和長贏對招,猛的嗆進一口寒風,萬千寒風似是找到了突破口齊齊沖破玄文君身體。
“師姐!不要?!痹S化作白光沖上前來。
白玉菩提的孟術都察覺到現(xiàn)在的長贏周身燒起來的不是劍氣,而是憤恨。
孟術微微詫異,究竟是什么才讓她如此恨?
一劍斬下,玄文君敗退幾步直直從空中摔下,若不是袁隨托著,早就將他那把骨頭摔個稀碎。
這一劍將玄文君的修為盡毀,看著那個枯瘦如柴的人,長贏甚至連看一眼都覺得浪費。
“師姐,我們有愧于你,可師尊已經是性命垂危,那一劍便是要了師尊的命。”
長贏摩挲著手腕上的菩提:
“我不殺他,等著他來殺我嗎?”長贏反問。
袁隨為玄文君渡真氣的手頓了一下。
玄文君早已垂敗,袁隨為他渡真氣也吸不進去多少,袁隨看著逐漸外溢的真氣愈加焦急。
袁隨手忙腳亂的從乾坤囊里翻出來一瓶丹藥。
“師尊,師尊你別睡,這是固靈丹?!?p> 顧名思義,防止魂歸西天。
老道見袁隨和玄文君雙雙戰(zhàn)敗,腳底抹油準備開溜,還沒來得及跑就被一道巨大的力氣席卷沖擊。
老道再度睜眼,面前是兩張相同的臉。
若說唯一一點不同,就是那女子容貌上,額間有一點朱砂。
這一戰(zhàn)打完,未露頭的皇帝此刻站在城墻上。
長渡撣了撣身上的灰塵:
“那邊處理完了,所丟失孩童找回大半?!?p> “怎么還有沒找回來的?”長贏問他。
長渡揚起下巴,示意長贏:
“八成是被他給煉化了?!?p> 長贏目光發(fā)冷掃在老道身上:
“不如也讓那些父母把他也煉化了。”
“神君,高抬貴手,饒我一命……”老道連連跪地磕頭求饒,長贏不為所動。
別人的性命已經是投進了熔爐,要他們站在道德制高點原諒殺害他們孩子的人?
長贏環(huán)顧四周發(fā)覺站在墻上的帝王,倒是個年輕的帝王,怎么想不開煉丹。
正當自己走神思索之際,身后長渡驚呼:
“小心!”
老道拔出自己隨身藏著的匕首,匕首尖端發(fā)黑,一看便是淬毒。
長贏手腕上的菩提一松,一道人影擋住匕首。
緊接著真氣生猛的彈開瘦胳膊瘦腿的“耗子精”,當場氣絕身亡。
真氣內恍如白晝,一道修長的人影還未走出就聽見他低沉說道:
“窮寇勿追,你把他逼得太緊了,他自然會選擇放下性命與你相博。”
孟術出現(xiàn)在長贏面前。仙君衣袂隨風而動。
“你為什么沒用護身咒?”長贏才沒理會孟術跟她講的道理。
因為發(fā)生完了,這次沒注意險些被刺中,下次就應該一點余地都不留。
長贏臨行前給孟術的護身咒就是應對性命攸關之事,可以抵擋住致命一擊。
孟術對上長贏視線,輕微扯動嘴角:
“忘記了。”
長贏:還是孟員外好一點。
孟員外才不會多嘴。
孟術面不改色的想:怎么莫名有股妻管嚴。
長贏感覺自己手腕上空蕩蕩的。
“諸位神君,來我大澧,不留下做客再走嗎?”
長贏覺著這人間帝王腦子里面有點問題。
“做客倒不必,你城內小兒丟失,可曾聽聞?”
蕭祐安面色一僵:
“朕自是知道,不然這銅爐又怎會在宮中?!?p> “哦,那你就是始作俑者?!?p> 蕭祐安反駁:“這可未必?!?p> 抓城內小兒,那你們不是看到了都是一些修士。
“你是皇帝,不是你還是誰?”
蕭祐安苦笑:“這個傀儡皇帝,你們以為我能有幾分實權。”
“朝野把持在一個外姓人手里,我可沒有那么大的權利弄進宮里一個銅爐。”
玄文君此刻精神清明些許,看著并肩站在一起的兄妹,尤其是再度看到長渡時,眼神流露出來的貪婪。
長渡見到那道視線,厭惡的別開眼。
蕭祐安示意眾人看向天邊:
“喏,來人了?!?p> 一襲白裙裹紗,皎皎似月中仙。腳踩輕云手持佛蓮,一雙多情眉微斂,時常悲憫世間苦難。
逍遙宗三長老時無霜。
時無霜落在玄文君面前:
“袁隨,帶你師尊回去?!?p> 袁隨點頭。
“諸位重傷我逍遙宗長老,這件事怎么算?”
“自詡天下第一的門派,也會因我等毀壞銅爐來興師問罪嗎?”
長渡言外之意是:玄文君是銅爐練丹的始作俑者。
“住嘴,逍遙宗豈是你能污蔑的!”時無霜呵斥幾人。目光死死的盯著長贏。
時無霜形象本是悲天憫人的神佛形象,如今怒目俱增,哪有半點神佛無欲無求的模樣。
“逍遙宗既然一身正氣自然是不怕被污蔑,時長老心虛了?”
“到時昭告天下你們兄妹二人聯(lián)手殺害玄文君,殺害不成毀他修為。”
“他那點修為,不都是靠我們一族血脈才提升的。
時長老早年有幸見過我與胞妹分離,也見我被囚在逍遙宗后山。
長老不一向自詡為佛修,普度眾生。我未曾怨過長老不解救我于水火之中。
現(xiàn)如今我們只不過是恩怨清算,怎么又算得上我和胞妹聯(lián)手殺害劍圣玄文君,從而污蔑逍遙宗呢?!?p> 時無霜:“長贏,你師承于他,就算他曾對不住你們金烏一族,他也撫育你長大?!?p>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到這個長贏凝眸:
“何為從師?我在逍遙宗內修習數(shù)十載,連入門劍訣都未曾有人教導;
準備好隨時送我去祭天道。
這份撫育恩情,長贏沒齒難忘?!?p> 說完長贏不欲再和她糾纏恩情,是恩是恨全都在劍式里。
“扶桑長贏,請教逍遙宗時無霜高招?!?p> 劍氣霜寒,聽雪斬空。
時無霜手中蓮花綻開:
“你此舉與那些欺師滅祖的惡人有何異樣?”
蓮花清雅,五光十色的綻放在黑夜內。
“那是渡蓮,又名千目障。每一朵花瓣都可幻化成心中所想,你想他強,它所幻化的就越強?!?p> 與長贏對戰(zhàn)的是鼎盛時期的玄文君。
鼎盛時期的玄文君,面上豐盈有肉,最起碼是個人樣子,哪像現(xiàn)在的一把枯骨。
“心靜,她的陣眼就是那朵蓮,破蓮便可破陣。”
長贏手持聽雪,軟劍彎折堪堪擋住玄文君一劍。
稱之為劍圣的玄文君,一手銀劍挽出劍花。
“兄長,他現(xiàn)在是劍圣,我現(xiàn)在被他粘在這,根本沒辦法碰到陣眼?!?p> 時無霜是法修,自然是有許多法器。
兩顆五雷珠砸下,長渡和孟術擋下五雷珠引下的雷。
閃電劃破寂靜黑夜,雷鳴震耳欲聾。
長贏周身被玄文君劍氣裹挾,絲絲縷縷的墨發(fā)飛在空中。
“長贏,用你剛剛領悟的招式?!?p> 長贏指尖攥緊手上聽雪,領悟方才的招式。
積雪浮云端。
揮下一劍,破空的劍氣殘留在耳邊,劍吟聲未止。
青衣掠影浮過身后青虹,一指寒蟬意。
起勢似寒月銀輝,月滿則虧,有盈月之勢,上挑之勢一氣呵成。
但長贏本意不在于面前的劍圣玄文君,而是浮于半空那枝蓮花。
不蔓不枝,香遠益清。
劍氣似霜降,不偏不倚打中盛開蓮花。
花瓣驟然失色,霜打過后瞬間蔫下來。
長贏此時抓準時機,一劍破了渡蓮法陣。
時無霜將渡蓮花瓣收回,凝聚在掌心散發(fā)瑩瑩之光。
重塑渡蓮。
像植物類屬性的法器,都具有再生重塑,因為他們修法取自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