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天下大安,他回來后,僅白日外出,傍晚歸來,月末便會直接在家呆個兩三天。
不同的是,這次回來后,他每日清晨都會來我這練武,練累了,便會停下靠著我小歇一會。
有時傍晚歸來,用過晚膳過后,便會到我這來訴說自己遇到的官場煩心事。
我能感覺到,此次歸來,他的棱角被磨平了些,沒變的可能就是他的護國心了吧
我倆就這樣一直處著,日子就這樣過著,倒也安穩(wěn)。
那次戰(zhàn)亂過后,百姓也在君主的統(tǒng)治下過上了安居樂業(yè)的生活。
我除了開花結果外,其余時間都在養(yǎng)精蓄神。因為他的逐漸靠近,我迫切地想要修成人形。
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后來懂了,痛徹心扉的懂了。
許是喜歡杏子的原因,又許是因為他經常對著我絮叨,便形成了依賴。他閑來無事的時候便會來坐坐,無論練不練武。
庭前的的風溫溫柔柔地輕輕擦過我的身旁,一路向里,直到他住的內院。
我多渴望自己也如這風一般,能日日走過他的房前,看看他在做甚。
可惜,在不能變成現(xiàn)實的情況下,渴望終究是渴望。
萬幸,我還有一年我就可以真正成人形了。到時,就真的可以夢想成真了。
這天傍晚,他回來得比平常晚了些許,我焦急地望著門外,怕他出什么意外。
天色轉暗,月亮登場,過了幾個時辰后,他終于回來了。
我看著府門外走來的他,即便有月光的伴隨,可我卻只覺得今晚的他格外的凄清與淡寞。
我看著這樣的他,心頭有些泛酸,腦海中只浮現(xiàn)出一個想法:“抱抱他,抱抱他?!?p> 我被浮出的想法嚇了一跳,頓時有些不敢看他,生怕他會有所察覺。
由于太過緊張,我竟忘了我還未化成人形,他是聽不到的。
絲絲縷縷的情絲盤根錯節(jié)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雪球,它慢慢地變大,向我駛來。
我沉迷于欣賞,竟忘了最重要的-脫身。
“杏瓊”他低啞的嗓音打破了我的緊張與不安,我一抬頭便看到了他額頭上層層愁緒,眉眼緊蹙。
心疼沖上我的心頭,我想去安慰他,可是……他聽不見我說話?。?p> 知他喊我,必定是想說些其他,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
“我有些乏累,讓我靠靠,可以嗎?”此刻他的嗓音竟比原先低沉許多。
說罷,便徑直坐了下來,靠著我。
我不由有些好奇,究竟發(fā)生了何事,讓我恩人這樣滿腔雄心的人竟也如此落寞。
絲絲晚風協(xié)著他身上獨有的檀香味從我身旁經過。
只留下了他的聲音在我的耳畔。
他惆悵,迷茫道:“杏瓊,為什么趨炎附勢,阿諛奉承,背地欺壓同袍,不顧百姓是死是活的人卻依舊可以得到帝王的信賴呢?”
他停頓了片刻,不待我思索,他便憤慨,無力道:“這樣的國,我該不該守,怎么去守啊?”
說罷,雙眼通紅,眼淚不使喚地在眼眶打著轉,我瞧得出,他的信念正在崩塌。
我不知怎樣安慰他,只能降下片片落葉,想告訴他我永遠與他同在。
我一片片地落著,他就在那里無聲地注視著,他的肢體仿若身體的全部力氣已被蠶食得所剩無幾。
月光灑落影院,依稀可見一人,一樹,彼此相依,落葉在風的伴隨下翩翩起舞。
霎時,一抹身影闖入畫面,開心叫道:“哥哥,哥哥,我們去吃飯了,我和爹娘等你好久了,我們進去好不好?”孫硯炙纏著他的胳膊問道。
他斂了斂身上的落寞,摸了摸孫硯炙的頭,強顏歡笑道:“硯炙先回去跟爹娘說‘我隨后就到好不好呀?’?!?p> 孫硯炙看著這般奇怪的哥哥:“你怎么了嗎?哥哥”
他溫柔道:“沒什么的,乖,你先去,我隨后就到,好不好?”
孫硯炙一步三回頭,將信將疑地走進了內院。
庭院恢復了靜默,可任誰都知道此時的靜早已不是當初的靜了。
他看了一會會后,抬手將落在自己身上的落葉輕輕放到一旁地上,起身整理了下他的衣衫。
跟我道:“我得走了杏瓊,得去吃飯了。”
話落,轉身便徑直離去。
我就在那里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我的眼前。
次日,我等了一天都沒見他起來練武或是出門,我焦急地擔心著他。
可是我還未恢復人形,只能呆在庭院中,望也望不到內院。我和他之前,隔離一道厚厚的門,開門的主動權掌握在他的手中,而我只能被迫承受。
連續(xù)幾日,他都呆在自己的內院中,不曾外出,我很是擔心,但不會焦急了。
就這樣吧,還能怎么樣呢?
太陽升了又降,月亮降了又升,來回地交替著,永遠沒有交點,仿若我倆。不同的是,它們是公平的。而我和他,注定了他永遠掌握了主動權。
心想:不來也好,若長久不來,也可斷了我對他的心思。挺好。
時光來去匆匆,不給人留任何遐想的空間。
這天,一位太監(jiān)拿著一卷文書匆匆前來。
一入門,便挑起尖銳的嗓音喊道:“圣旨到,孫都統(tǒng)何在,出來接旨。”
不出片刻,便見到他爹娘攜他的弟弟匆匆前來,跪在地上,不出片刻,便看到他穿著一身玄色長衫,一頭長發(fā)披于身后,不急不慌地跪于地上。
那人看一切就緒,于是繼續(xù)操著他的嗓音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西‘蠻屢犯我朝邊境,使我邊境百姓民不聊生,特令鎮(zhèn)遠將軍劉文元攜都統(tǒng)孫硯冬即刻起身,掃平邊境,還百姓安寧。欽此?!闭b完。
只見那廝卷起圣旨,趾高氣昂地靜待他順從的接旨。
我被那人的態(tài)度氣到,然而我卻無可奈何,我靜靜地望著他,滿心希望他起身反抗,然后并沒有。
四月的清風微撫過他秀麗的長發(fā),而他只是上身挺立跪著,絲毫不被任何事物影響,待那人讀完。他寒唇微啟道:“臣,孫硯冬接旨?!?p> 我不懂他為何不拒,他不是討厭官場,厭惡帝王嗎?為何不拒?
得到回應后,那廝便大搖大擺地直接離去。
留下孫家三人含著擔憂的眼神望著他,望此,他只是扶著二老起身,繼而又將自己的弟弟拉起。
寬慰道:“爹娘不必憂心,孩兒此番必定掃平蠻夷,平安歸來?!?p> 孫父見此,只道:“我兒志氣頗滿,祝我兒早日凱旋。”說罷,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隨后便轉身離開。
在他爹轉身的那一瞬,我看見了雙老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緊接著他娘用衣袖擦拭了下自己的淚珠道:“兒,邊關氣候多變,記得多備些衣物。此番危險,望你切記保重,我們三人等你凱旋。”
他臉上全無波瀾,靜道:“娘親不必擔憂,我必得勝歸來,此后辭官歸家,侍奉二老?!?p> 聽此,孫母含淚連道三聲:“好!”
“好!”
“好?。 ?p> 此時他繼續(xù)說道:“娘親,我和弟弟還有話說,說罷我便收拾行李,不再前去辭行了,望你和爹保重。”
孫母微愣,然后便道:“好,那我便不打擾你們兄弟二人敘舊了。我去找你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