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熱浪滾滾,冰雪融化殆盡。
楚客塵,萇煜,玄若儀即將準(zhǔn)備罷手,突如其來的一陣地動山搖,伴隨一股強(qiáng)烈的白光將三人包圍。
神識一片混沌,片刻之后,六感清明,世界已不再是茫茫冰雪,而是一座繁華的大城鎮(zhèn)。
楚客塵不經(jīng)意抬頭,只見城門有匾,題“樓蘭”二字。這兩個字字形繁復(fù),與后世有極大不同,不過與楚客塵讀過的古籍《開元志》中一般無二,是以對他而言并不難辨認(rèn)。
樓蘭城盛,物事繁阜。天街雕車競駐,御路寶馬爭馳,金翠耀日,羅綺飄香,集四海之奇珍,會寰區(qū)之異味。行人絡(luò)繹,衣著鮮艷華貴,男子是圓領(lǐng)文袍,腰懸寶劍;女子則鶯羽披繡,滿面碎裝。
城中處處的奢靡之風(fēng),讓衣著樸素的荼蘼弟子看起來是如此格格不入,但好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駐足凝望。
楚客塵環(huán)掃四周,身邊并沒有萇煜和玄若儀,他自知正在面臨的這一切早晚會有,沒有太驚異,淡然接受之后,開始信步游梭于這座樓蘭城。
不知不覺,走到一座茶社門前,駐足留意,聽里面也沒有想象中的喧鬧,便徑直走進(jìn)。
茶樓小而雅致,貅爐香煙、觥籌交錯、飲客逢迎、書人言事……一切顯得如此安寧而和諧,如此賞心悅目。
看著這個比哪里都充斥著煙火氣的地方,楚客塵微微有些恍惚,直到后背傳來勁風(fēng)呼嘯之聲。
楚客塵回神,下意識伸手,就勢一抓,一條軟鞭已抓在手里。
他回頭,看見一大群披鈣上甲的兵士堵在門口,他們個個威風(fēng)凜凜,然又以兩名女子為首,一個紅衣巾幗,一個白衣嬌娥。
“你,可是忞玄機(jī)?”紅衣女子開口,語氣不善。
楚客塵微微詫異,并沒有立刻給她答復(fù)。他發(fā)現(xiàn),這兩位女子,正是剛才見過的紅衣與白衣。
“整整數(shù)月,你游蕩城中無所事事,東查西問,我早察覺你很可疑,沒想到啊,你倒真是個大問題!”紅衣聲色俱厲,一把將自己的軟鞭抽出。
楚客塵本沒有與她較勁之意,自然就松手放開她的鞭子,“紅衣姑娘認(rèn)錯人了,在下只是初來乍到這樓蘭城,起先未曾在這里駐留?!?p> “是嗎?既是初來乍到,為何知道我名紅衣,城名樓蘭?”紅衣顯然一臉不信,“忞玄機(jī),人說你是前朝遺民,一生沉迷于道法劍術(shù),后來遭逢變故國破家亡,于是修什么稀奇古怪的仙,幻想以凡人之軀習(xí)得異能,光復(fù)故國,這一修就是千年,不斷改朝換代,直到我浣朝建立,你也一直沒能修成你所謂的仙,而且,你還執(zhí)迷不悟創(chuàng)立什么所謂的蓮教,公然與王廷叫板……”
“……”
“能讓如此荒唐的故事流傳全國,你倒真有些手段,只可惜遇到了我,你也不能翻起什么浪來。勸你快快束手就擒,若膽敢違抗,便絕無生還之途!”
楚客塵明悟,知道紅衣說的忞玄機(jī)就是群魔殿的魔祖。
這時的魔祖應(yīng)該還未成仙,他所創(chuàng)立的蓮教應(yīng)該就是第一個修仙宗門,僅僅以一派之力就敢釁一國之威,看來這個時期的忞玄機(jī)也已修行有成,才敢做這么以卵擊石的事。
不過這一切再重要,都不及這一件事,讓楚客塵感覺如此不理解。那就是紅衣為什么會把自己認(rèn)成忞玄機(jī)的問題。
“你查的如此清楚,卻還能把人認(rèn)錯,實(shí)在是不可思議?!背蛪m坦然說道。
“這數(shù)月以來,我注意的一直都是你,認(rèn)錯,絕無可能!”
楚客塵恍然明白了什么,這好像,又是一場考驗(yàn)……
紅衣見面前的人無話可說,招呼手下的人將其拿下。
身邊瞬間圍滿了人,楚客塵思來想去,還是和氣消事為好,“不必了,我隨你們?nèi)??!?p> 才莫名其妙來到這千萬年前的浣國樓蘭,就莫名其妙成了別人,楚客塵也是無奈。
在跟著他們?nèi)ネ粗康牡氐穆飞?,他才有時間注意到那個一直站在紅衣身邊的白衣,不由得微疑。
從剛才到現(xiàn)在,這個白衣一直在場,但她始終一語不發(fā),置身事外,雖跟著紅衣忙這忙那,反而好像一株浮萍,隨風(fēng)飄蕩,一直未曾入場……
穿過半座城來到城中,便是來到他們的皇城。高大的紅色城墻上是五面宏大的城門,正中的城門上方有遒勁剛正的刻字:“大鸞宮”。入內(nèi),滿目盡是坐落的群殿,紅墻黃瓦,金碧輝煌。走過一條條宮道來到一座最大的殿門前,上面有匾,書“太清殿”三字,又是說不盡的富麗堂皇。
時至現(xiàn)在,楚客塵在舉國虛浮中,所感受到的只有一種亡國前的奢靡之風(fēng)。
進(jìn)入大殿,只有一個人端坐于上方的金座,那人一身墨黑紫云龍袍,面相被身前的兩層珠簾擋住,看不真切,然而淡然與權(quán)霸之氣側(cè)漏,足以震懾四方。
此時殿下沒有一班臣子,空空如也的大殿上只楚客塵,白衣,紅衣與黑袍人四人。
“王上萬歲金安,蓮教教主忞玄機(jī)帶到?!奔t衣白衣二女跪而稟奏。
楚客塵靜觀其變,他似乎從這位人王越承德身上,感受到一股濃厚的哀傷……
在浣王的眼里,下方的人兒是一個頭戴流云玉簪,身著青衫,腳注登云步履的青年男子,形容清俊內(nèi)斂,外顯一身仙風(fēng)道骨,衣無多點(diǎn)飾,發(fā)無余嵌珠,在他身上不見半分人上人的奢靡,只這一身干凈,這一身素樸,更令人賞心悅目。
“忞玄機(jī),聽說你身懷異能,已有千歲高壽?”
楚客塵沒有回答,因?yàn)榇藭r說是也不好,說不是也不好。
“是的?!奔t衣替客塵開口了。
人王一聽說,立即掀簾而出,走下臺階,竟親自將楚客塵扶起,緊握起他的雙手,“不知高士能為何常人所不能為?”
“這……”楚客塵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在他猶豫的時候,紅衣又道:“現(xiàn)吾可以一己之力開山倒海,讀心見性,驅(qū)邪招神,造化生死,個中玄妙之處,一言難盡。吾不知其名,貫之以‘術(shù)’。人者,神空而氣虛,倏而開光明悟,終而得道升天,乃至足縈蝦蜺,目曜日月,神游八極之表,奔走六道之間,伴神鬼同壽,與三界并生。成此業(yè)者,謂之于‘仙’。為常人所不能為,萬千妙化,自然可生?!?p> “當(dāng)真?”人王難以置信,實(shí)在不能想象,蕓蕓眾生也能像舉頭的九天神靈們一般,超脫物外。
“回王上,忞玄機(jī)為招攬教徒,編撰《仙道》一書,作為蓮教開宗立教之典,被奉為圭臬,這些話正是出自此書,其上所載,盡是一些所謂的修仙之法,用邪言以惑眾,不足以信!”紅衣一口否決。
人王聽說,愈加沒底:“忞玄機(jī),你可能證明你的仙術(shù)是真,不是假?”
楚客塵正驚嘆于真正的忞玄機(jī)竟能在固若金湯的三界之世中撕出“仙魔”兩道口子,能以凡人之軀開辟出前所未有的修真之路,更驚嘆于他能打破常規(guī)的勇毅。突然被問到能不能證明自己有真仙術(shù),他都有一點(diǎn)不好決斷了。
他有預(yù)感,如果讓人王知道自己有這種仙術(shù),那么一定會陷入一個像松淵一樣的亂局之中……可是說自己不懂……
忞玄機(jī)當(dāng)年講的應(yīng)該是懂吧?不然說不懂,怕是坐實(shí)了妖言惑眾之名,都沒有以后的事了。
“舉頭三尺有諸天神靈,地下幽冥有惡鬼亡魂,自古是之,卻從未聽過還有凡人躲過生死之劫,修煉成仙的。似你這般造謠生事,挑釁是非之人,該當(dāng)處死!”紅衣再次斷然否決。
常人,向來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對超過他們視野以外的事情,他們向來總是這般一口否決,真的十分無奈!
楚客塵聽之,一時間,骨子里的少年激情頓生,竟負(fù)氣般答道:“能?!?p> “好!”人王拊掌大笑,“你待如何證明?”
楚客塵道:“只需五人?!?p> “孤即刻召人來,若你真的會仙術(shù),且能幫孤完成一件事,孤就赦你死罪,奉你為國之上賓,如若不然,便治你媚言惑世,擾亂國綱之罪!”
說罷,五個人從殿外走進(jìn),自王座左右的屏后相繼走出一班班的文臣武將,還有多名魚貫而出的女官。他們早有準(zhǔn)備,在殿下左右各侍為兩班,朝著人王恭恭敬敬地叩首:“參見我王,萬壽無疆——”
“起吧?!叭送踔匦禄氐酵踝希熬驼埳舷砷_始吧。”
楚客塵不慌不忙,徑直走到那五人面前,眾目睽睽之下,掏出五張五行護(hù)身符,念咒驅(qū)動。
五張符篆各自發(fā)出自己屬性的顏色光芒,符上符文自行脫落,分別注入那五個人眉心,旋即五人身上光彩大盛。
“王上可在這一個時辰之內(nèi),使他們分別受劍刺、屏吐息、淌水淵、赴火場、承重負(fù)。常人會死,他們則不會?!背蛪m道。
人王驚疑不定,莫大期待,語氣興奮:“那就去刑戒部,孤定要好生觀賞!”
人王一句話,舉城轟動!
浩浩蕩蕩的儀仗隊領(lǐng)著天子及一干達(dá)官賢貴們,從皇城各個角落出發(fā),匯聚于刑戒部前。
往常冷冷清清,凄涼破敗,人們無不厭惡的牢城,俄頃之間,就成了眾人無不爭相拜往的“圣地”,只因天子要親臨,神人要下凡,仙人要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