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河朝種子酒店的反方向走了一段時間,前面出現(xiàn)了一些點點的螢火蟲似的光,她朝著那些光點繼續(xù)走著,光點越來越大,很快變成了一排排愛斯基摩人的雪帳篷似的圓頂圓底的建筑,每個小屋都不大,可以容納幾個人,那些點點的螢火蟲似的光就是從這些小建筑的窗戶透出來的。
這里是火星人的營養(yǎng)艙營地,每個圓頂圓底的建筑都是一位火星人的營養(yǎng)艙,雖然設(shè)計的空間可以容納幾個人,但主要是會客方便,每個營養(yǎng)艙只會供一位火星人獨居使用。
葉清河穿過幾排營養(yǎng)艙,來到了營地中間的位置,這里有幾座稍大的艙室,是供長老院的高階長老使用的。葉清河停在了正中間的,最大的營養(yǎng)艙面前,艙門上掛著一個小匾,用隸書寫著“怡閣廬”,葉清河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進來吧!”屋內(nèi)的人似乎已經(jīng)在等待她的來訪,一個安詳?shù)穆曇魝髁顺鰜怼?p> 葉清河應(yīng)聲推門進入,正中間的貴妃榻上斜倚著的,正是剛剛分開不久的倉希長老。
“這么晚打擾您,實在是情非得已?!比~清河抱歉地說,“剛才送一號種子和催化劑去種子酒店的路上,發(fā)生的一些事情,讓我對明天的培訓(xùn)內(nèi)容有點猶豫。”葉清河單刀直入。
“去把包犧和炎長老也請過來一起商量吧,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倉希長老緩緩的說道。
葉清河按倉希長老的吩咐,退出了怡閣廬,一會兒功夫,與包犧和炎長老一同返回。這時倉希長老已經(jīng)蓮花坐在了貴妃榻上,靜等他們的到來。
待眾人都坐下,葉清河最先開口,講述了剛才在送袁一舟和崔星夢去種子酒店過程中,他們對息壤的理解,以及對種子酒店全息投影和水刃材料的見解。
“這不算奇怪吧,”炎長老最先發(fā)話,“這一世的種子我自己檢查過,基因缺陷率很低,加之祝余草的加強,他們的大腦神經(jīng)元,已經(jīng)激活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根據(jù)這些信息,分析出合理的結(jié)論甚至直接洞見真相,應(yīng)該都是正常的?!?p> “問題是,種子催化劑袁一舟發(fā)現(xiàn)這些蛛絲馬跡的時候,他還沒有喝祝余草汁加強大腦神經(jīng)元,”葉清河直指問題重點,“息壤吞掉崔星夢的所有推演,是他在崔星夢失蹤72小時內(nèi),根據(jù)地球上,他能得到的已有數(shù)據(jù),作出的判斷,只是遇到崔星夢后,加了一點洛棠衣的材料信息而已。”
葉清河停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而滅蒙畫廊的隱形功能和水刃之間的關(guān)系,是他僅憑進入滅蒙畫廊一瞬間,洛棠衣的緊縮作出的推斷,之后看到種子酒店的全息投影設(shè)置,他不過是肯定了自己的推斷而已?!?p> “這就意味著即便沒有祝余草,這一世的種子,和催化劑的智慧也已經(jīng)到了近悟境界。祝余草汁只是錦上添花?”包犧問道。
“能這樣最好,只怕袁一舟所喝的祝余草純度極高,而且連喝三杯,如果暫時進入太一真虛境,也不為過?!比~清河看著倉希長老,有點幽怨的說道。
“太一真虛境!”包犧難以置信的口氣轉(zhuǎn)向了倉希長老,問道,“您給他的是小種祝余?!”
“而且袁一舟在滅蒙畫廊用來轉(zhuǎn)化的息壤,是倉希長老珍藏的紫金壤!”葉清河腦子里浮現(xiàn)出,那個奢侈的紫砂陶罐,整個火星也找不到第二件如此成色的珍品。
“什么?!紫金壤?”一向沉穩(wěn),安于世外的炎長老,也不禁唏噓。
三個人都一齊望向了倉希長老,這位火星長老院智慧最高的元老,在人類的眼中,神一樣的存在。
“不錯,我是給他用了小種祝余和紫金壤?!眰}希長老緩緩說道,沒有絲毫的情緒。
倉希長老說完,整個怡閣廬陷入了沉默,上一次倉希長老把這兩樣?xùn)|西用到地球人身上,還是兩千多年前,那個地球人的名字叫嬴政!這個地球人類稱為始皇帝的25歲男子,當(dāng)年來滅蒙畫廊做長老院審查時,與而今的袁一舟確實有幾分神似,那雙帝王之氣的雙眸,閃爍著的是洞悉萬物的智慧和英武。
倉希長老以為嬴政就是地球?qū)嶒灥慕K極成果,是火星文明移民地球的希望,所以作為當(dāng)時的地球?qū)嶒灴傇O(shè)計師,傾盡所能,幫助嬴政進化提升。
嬴政確實沒有辜負(fù)倉希長老的期望,他創(chuàng)立了秦國后,一統(tǒng)六國,結(jié)束了長達(dá)百年的混戰(zhàn)。進行大規(guī)模的,土地和政治制度改革,統(tǒng)一了貨幣,度量衡和文字,開創(chuàng)了當(dāng)時地球上的大一統(tǒng)時代,是那一世地球?qū)嶒炇抑凶盍裂鄣淖髌罚?p> 可是好景不長,作為剛剛開蒙的人類物種,超前進化的個體,不可避免的出現(xiàn)了不良反應(yīng)。無法駕馭小種祝余,和紫金壤高度激活的大腦,嬴政開始將他無處發(fā)泄的能量,用來奴役他還沒有完全開化的民眾。萬里長城下埋葬的累累白骨,南北大運河上漂浮的無數(shù)冤魂,都是這個作品在長老院被回歸派攻擊的污點:他連對自己的同類都如此殘忍,我們又怎么能寄希望于,讓他延續(xù)火星的文明,照拂火星的后人。
這些倉希長老還能力排眾議,試圖說服長老院說變革都是要有犧牲的。
但是為了鞏固自己的中央集權(quán),焚書坑儒,打擊異己,就徹底觸碰了倉希長老的底線??粗切┳约汉烷_拓派的同仁們,花費千年才傳遞給人類的文明符號,被他付之一炬,一同埋葬的,還有地球?qū)嶒炛衅渌麅?yōu)秀的種子,倉希長老只能親手切斷了嬴政的能量源,讓他不到50歲就魂歸太虛了。
火星人都知道,這段歷史是倉希長老內(nèi)心深處最痛的地方。倒不是因為這個影響到了她在地球?qū)嶒灧矫娴臋?quán)威,也不是因為她要親手毀掉自己精心培育的種子,而是盡管她事后試圖盡力彌補,嬴政的暴政和殘酷行為,已經(jīng)給地球?qū)嶒瀻砹瞬豢晒懒康膿p失與破壞,給這個倒計時文明的未來帶來了更多的不確定性。
從那之后很多年,倉希長老很少干預(yù)地球?qū)嶒灥姆N子轉(zhuǎn)化,直到昨天她在滅蒙畫廊見到袁一舟。
“袁一舟會和他有什么不同嗎?”包犧長老試探的問,葉清河和炎長老心知肚明,“他”指的是嬴政。
“是的,我從他的眼中最先看到的,不是嬴政那樣的野心,”重提往事,依舊能感覺到倉希長老的沉重和痛苦,“袁一舟的眼中是宇宙星辰?!?p> “宇宙星辰?”葉清河不太明白,“長老的意思是?”
“他心中有牽掛,眼中有慈悲,這是他和嬴政最大的不同,所以我說他和包犧很像?!眰}希長老看了包犧長老一眼,繼續(xù)說道,“無論他心中的悲憫是為她還是為蒼生,都值得我再試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