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在一處南方小鎮(zhèn)里找到美食的我和車雅賢剛放下筷子,就撞上了一場雨。
于是我們決定留在這里。
這個南方的小鎮(zhèn)橫跨無數(shù)水路,隨處可見的除了船就是橋。
離開飯店后,我們?nèi)豚l(xiāng)隨俗買了一把油紙傘,挽著手撐著傘,在細(xì)細(xì)密密的雨中行走。
路邊的小攤早就收了起來,空曠的街道上只有只有三三兩兩路人。
看著身邊對我的親近毫不抗拒的車雅賢,我忽然想起當(dāng)年……
彼時的車雅賢還是十萬大山的鹿妖,我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那時候的他被人算計(jì)中了情毒,我恰巧路過。
頂著一頭白發(fā)的他面色赤紅,灰藍(lán)色眼里全是迷離之色,整個人癱坐在地上,白色的鹿?fàn)柎瓜?,勾引的我心跳如鼓?p> 可惜那個適合我剛加入合歡宗,太有道德感,他說不需要我?guī)兔?,我就直接跑路了?p> 等再遇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我修煉的修仙的第四十個年頭,我成了一個成熟的合歡宗女修。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高冷,頂著一頭白發(fā)的對我的態(tài)度禮貌又疏離。
明明有那么一雙擼起來軟軟的耳朵,和那手感極佳的尾巴,卻始終不肯露出了給我摸摸。
為了摸到這手感極佳的毛茸茸,我費(fèi)盡心思討好他,約他一起游歷,一起探索秘境,一起花前月下,共賞秘境。
很快,他向我表白,成了我雙修的對象。我終于過上了白天黑夜都有毛茸茸可以擼的美好生活。
可惜在某日我出門游歷,回來就碰到他重傷的他躺在家里。
他睜眼的時候,灰藍(lán)色的眸子里全是警惕和茫然,像是看到了陌生人一般,我聽到他問我:“你是誰?”
他忘了我,這結(jié)果讓我有些哭笑不得。
可是對著他這一身是血,面色蒼白的模樣,我怎么舍得怪他:“我是雨鯢,是你的道侶?!?p> 沒曾想我得到的,是他更加警惕的目光:“我沒有感覺到我們有道侶契約,你究竟是誰?!?p> 陌生的態(tài)度,冰冷的語氣,不復(fù)從前那溫柔的模樣。
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心底有些發(fā)涼。
我扭頭想要離開,沒曾想他直接扯住了我的衣袖。
“鯢,你別走……”
聲音很小,卻成功讓我停了下來。
我回頭,就對上他有幾分慌亂和無措的臉。
他似乎對自己的動作也有幾分驚訝,可是在我看過來的瞬間,還是捏緊了我的衣袖,語氣堅(jiān)定道:“你別走,我相信你的話?!?p> 我忽然笑了起來。
他這副手足無措的模樣,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見過了。
記憶里他這副模樣,還是他表白的時候。
在一起之后,因?yàn)槟觊L于我,車雅賢一直表現(xiàn)的成熟穩(wěn)重,稱得上是修仙界頂頂可靠的伴侶。
我回握住他的手,下一秒,捏著衣袖的手自動松開,修長的手指下意識的和我十指相扣。
我彎腰親了親他的指尖,壓低聲音哄道:“你在這里等我,我去找紀(jì)純行給你治傷?!?p> 他乖巧的松手,被我扶著躺下,甚至還蓋好了被子。
我只是個合歡宗,治病救人不是我的強(qiáng)項(xiàng)。
何況車雅賢失憶的情況也不是吃丹藥就可以治好了。
巧的是我同他的好友里面,剛好有那么一個朋友醫(yī)術(shù)不錯,絲毫不遜色于藥王谷的丹修。
這人正是大自在殿的主持——紀(jì)純行。
紀(jì)純行來的很快,修仙者一日千里,這點(diǎn)距離對他并不遠(yuǎn)。
在我的要求下,車雅賢被扒了個精光。
一番檢查下來,他對車雅賢身上有幾顆痣這種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卻對他的失憶束手無策。
用他的話說,恢復(fù)記憶這種事情只能看老天爺了。
送走紀(jì)純行,我坐在廚房慢吞吞熬藥。
沒什么,只是失憶而已,往好處想,他對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往下掉。
門口傳來很輕的腳步聲,我抬頭,就看到了面色有些蒼白的車雅賢。
看到我這副樣子,他疾步走了過來,在我面前蹲下:“鯢,你別哭了……”
話音落下,柔軟雪白的鹿耳塞到了我的手心里。
一如當(dāng)初,我們倆鬧別扭的時候,他哄我的手段。
我只覺得鼻子發(fā)酸,伸手抱住了面前已經(jīng)失去記憶的愛人:“小鹿,你好討厭……你怎么可以把我忘了…”
溫?zé)岬恼菩妮p輕的拍了拍我摸背,耳邊是車雅賢滿是歉意的聲音:“對不起,鯢,是我的錯,你不要哭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我的手放到心口,面上全是認(rèn)真:“你一哭,我這里很難受。”
四目相對,他的目光那么認(rèn)真。
埋在心底的不甘心和失落一掃而空,我握住他的手,態(tài)度有幾分強(qiáng)硬。
“小鹿,你只能喜歡我。”
回應(yīng)我的,是他微微上揚(yáng)的嘴角:“好?!?p> 【第81年
想要和雨鯢更加長久的溫存,想要成為對雨鯢更加特殊的人,于是迫不及待的提出了結(jié)為道侶的請求,終于如愿以償?shù)墨@得能夠堂堂正正站在雨鯢身邊的身份】
認(rèn)識他的第七十八年,失去記憶的車雅賢向我求婚了。
我欣然接受。
雖然他記不起前塵,可我們依舊相愛。
那時候的我天真的以為,我能和他這樣做一對普普通通的道侶,攜手一直走下去的。
雖然我紅顏知己不少,但是和車雅賢在一起之后,我一直保持距離,和他們只做朋友,
不過同我私交甚密的妙音門長老段密經(jīng)常收到車雅賢的冷臉。
同車雅賢結(jié)為道侶的第九十年,他恢復(fù)了記憶。
但是同樣,他變得有些偏執(zhí),那時候我以為是他太在乎我了,可是我沒想到,百年之后,他居然囚禁了我。
他用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軟筋散和法器,把我囚禁在山洞里,日日來給我喂藥,生怕我逃脫。
我不懂,為什么愛人曾經(jīng)清澈溫和的眼底只余下歇斯底里。
干凈的笑容消失不見,只能看到他蒼白陰郁的臉色。
一開始還好,后來他看我,都帶著那么一身傷。
不出所料應(yīng)當(dāng)是我那些朋友造成的。
知道我失蹤,他們自然會戴著我最親近的車雅賢動手。
又是一日。拖著鮮血淋漓的右臂回來的車雅賢了。
當(dāng)著我的面他草草的的給傷口止血后,就把軟趴趴的我塞進(jìn)懷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虛,他永遠(yuǎn)從后背抱著我,從不對著我的臉。
終究是道侶,我做不到視而不見。
前幾日還是小傷口,而現(xiàn)在他這傷口,不處理估計(jì)胳膊就直接廢掉了。
雖然和他賭氣,但是我不敢拿他身體開玩笑:“你起來。”
“不要?!彼念^放在我的肩上,溫?zé)岬暮粑蛟诙?,有些發(fā)癢。
“車雅賢,你不想要你的胳膊了嗎?”我語氣一冷,扭頭看向他:“你給我下藥,又用法器鎖著我,我怎么跑的掉?趕緊把藥箱拿出來?!?p> 磨磨蹭蹭了許久,他終究還是起身了。
給他處理好傷口,我就躺回了床上。
軟筋散效果真好,不過給人處理傷口,就累的我氣喘吁吁。
車雅賢還坐在原地,我不想看到他的臉,直接背過身去。
良久,我聽到他帶著沙啞的聲音。
“雨鯢,為什么你要和他們在一起呢?”
我沒回答,這種發(fā)癲似的問題,他囚禁我起問過無數(shù)遍。
一開始我也解釋過,那些人都是朋友,人是獨(dú)立的,每個人都要有合理的社交。
我都不介意他有人追求,他為什么在意那些永遠(yuǎn)不會和我有第二種關(guān)系的朋友?
何況我從未想過和其他人在一起。
“為什么不能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為什么啊,雨鯢……為什么不能多看看我…”
“為什么你不能完全屬于我呢……”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洞府恢復(fù)了安靜。
忽然,車雅賢再次出聲:“雨鯢,你愛我嗎?”
這是他喃喃自問這么久,第一次說這句話。
我終究還是心軟,回頭看了一眼精神萎靡,面色蒼白的車雅賢:“小鹿,我不會和不愛的人結(jié)為道侶?!?p> 一直以來混沌黯淡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此刻沒有了身為鹿妖的優(yōu)雅,像一條小狗一樣匍匐在了我的床邊,在我的掌心里蹭了蹭。
“鯢,你愛我呀。”
“我也愛你。”
……
身為妙音門門主的好姐妹益天終究還是把我解救了出來。
從昏暗的洞府里出來,重見天日的我看到了躺在地上,氣息微弱的車雅賢。
他渾身是血,傷的比那天還要重。
我拿回我的儲物袋,翻出丹藥治好了他的同時,還給他喂了軟筋散。
傷成這樣的車雅賢還保持著清醒,看著我的眼里滿是偏執(zhí)。
“鯢……”
“小鹿,我們解除道侶契約吧。”我沒辦法接受他囚禁我這件事。
即便他根本沒有傷害到我的身體,可我終究意難平。
聽到這話,車雅賢瘋狂搖頭:“不要……”
可惜,重傷未愈的他又被喂了軟筋散,根本沒辦法阻止我。
束縛在心臟的那根線一松,刺痛感襲來的同時,積攢了很久的靈氣揮霍一空。
面對同樣情況的車雅賢,失去靈氣的支持后,整個妖都昏昏沉沉起來。
他死死拽著我的裙角,聲音微弱:“鯢,不要走……”
“別不要我……鯢…”
“小鹿,我們都需要先分開一段時間?!蔽页断滤氖郑骸暗饶阆肭宄?,再來找我吧?!?p> 把陷入昏迷的車雅賢送回十萬大山,留下足夠的丹藥之后,我回到了合歡宗。
車雅賢一直沒來找我,但是每年都托人送我生辰禮。
直到四年后,我沒有等到他的生辰禮,卻等到了另一個消息。
【第321年十萬大山住民車雅賢無法突破心魔,墮為魔修,正氣盟發(fā)布了對此人的懸賞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