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線初牽起（五）初見

　　第二天一早，慕牽剛睜眼就聽見自己院里叮叮咣咣響個不停。待他起身去看，句芒那廝早就跑得無影無蹤，院子里塵土飛揚，南邊墻角多了棵細小得可憐的樹苗，像枯樹枝一樣。

　　句芒趁著庭柯沒醒，趕緊將她移了過來。如果醒著……唉，他跟庭柯兩個又得對著彼此感慨一番。

　　慕牽在含笑樹前站定，這就是那株含笑了？和那粗壯的靈犀樹比，確實太可憐了。

　　句芒有多在意自己的花草，慕牽是知道的。既然他把這株含笑送過來，就說明靈犀殿最利于她生長。

　　慕牽進前俯身去看，發(fā)現(xiàn)她確實生氣微弱，移植至此處，反倒開始努力汲取靈力。

　　慕牽直起身，轉(zhuǎn)身看向自己那棵靈犀樹。那處風水絕佳，放到它旁邊去吧。結(jié)果慕牽一鏟子下去，庭柯好不容易鉆出來的兩根新根便被鏟斷，疼得她直倒氣，奈何她還完全未適應(yīng)這里，根又被迫斷了兩顆，這下更虛弱了，更是沒有力氣說話，不然她早就張嘴罵慕牽了，你到底會不會種樹！

　　慕牽看著這棵小含笑似乎情緒不高，一直不肯化形出來看看新住所，也不肯開口說話，就沒再多管，只當她是還不適應(yīng)罷了。

　　庭柯看著慕牽在自己面前面無表情的站著，把自己的所有葉子翻了個面，不想面對他，也不想叫他盯著。句芒你個老騙子！這個月老明明就是個冰疙瘩！而且，而且……有他這么養(yǎng)花的嗎，只知道找個風水好的地方，不知道給我澆水嗎！真不知道那棵靈犀樹怎么長這么大的……我不想待在這了?。?！我還不如回春杹殿去！奈何她有苦不能言啊，只能祈禱句芒早點過來看一眼。

　　庭柯本就蘇醒沒多久，體力靈力正是最脆弱的階段，這一生氣就把自己本就扎得不深的樹根氣壞了，好了，這下根基不穩(wěn)，又元氣大傷，離死不遠了。于是她的心情一日差過一日。

　　約十日后，慕牽來靈犀樹下，整理姻緣線時看見了虛弱的含笑——這才想起來她的存在，不過……剛來時還好好的，這是怎么了？病了？還是不喜此處？還是叫句芒帶回去吧，再養(yǎng)下去非養(yǎng)死不可。

　　慕牽左手捻訣，一道星芒猶如利劍穿破云層，“鐸”的一聲砸在句芒的春杹殿大門上。

　　句芒正忙著把年歲足夠大的仙樹起出來，欲栽到那場天災(zāi)過后仍舊荒蕪的仙山上。他的院子里已經(jīng)快空了，滿院子的樹都已經(jīng)種到四海八荒了，好像還不怎么夠。

　　他被這召喚星芒嚇了一跳，看清是誰在找自己后，心道：完了，完了完了，小含笑在他那兒搗什么亂了？顧不上心疼自己用萬年老樹新做的門，干脆兩手畫了個法陣直接閃現(xiàn)至靈犀殿，還沒站穩(wěn)呢就先嚷道：“怎么了怎么了！我先代她跟你賠不是！”

　　看見愣在含笑面前的慕牽，句芒瞬間一愣。兩位神一起愣了一會，句芒順著慕牽的目光轉(zhuǎn)頭看了看含笑，臉色別提多苦，句芒問道：“我的天！這都要枯了，慕牽，半個月了，足足半個月！你從未給她澆水嗎？！”

　　“澆水？靈犀樹從未澆過水?！蹦綘砍Ｄ昝鏌o表情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茫然。

　　句芒頓覺生無可戀，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靈犀樹上，他扶額哭訴，悲天慟地：“靈犀樹是神樹，靠天地靈氣也能存活，小含笑還帶著凡根啊，沒水怎么活？含笑啊！我的含笑啊……”

　　“……”竟是這樣嗎？慕牽一臉恍然大悟，只要澆水就行了嗎？

　　“月老上神，請您多多關(guān)照下我家可憐的含笑吧，用您理姻緣線時百分之一……不，萬分之一的仔細就行，發(fā)發(fā)慈悲吧?！本涿㈦p手合掌。

　　庭柯一聽，氣的呲牙咧嘴，我只配他付出這么點注意力嗎??？你們……我……氣死了！等我能化形了，一定把你倆全拍死在靈犀樹上！不，我要把你倆踩在腳底??！

　　“你將打理方法留下，我照做就是?！?p>　　句芒便告訴了慕牽每日該澆多少水。

　　臨走前，句芒給庭柯細心地澆了水，摸摸含笑干巴巴的葉子和樹枝，說道：“你要堅強啊，慕牽最近太忙了，明天開始就會好好照顧你的。”

　　庭柯一把抽回自己的葉子，我信你個鬼！要不是我現(xiàn)在手短腳短，我早就一巴掌拍飛你倆！

　　以后的日子，句芒便忙著在荒蕪之地種樹，十天半月也看不見一回影子，把庭柯氣得葉子都發(fā)黃了。

　　她在春杹殿里面還能跟其他樹木聊聊天，但這個冰疙瘩月老院子里什么都沒有！唯一一棵樹還沒開神智，就是塊木頭！這里好無聊啊……句芒你騙我啊……那個月老每天站在靈犀樹下扯線頭，不覺得煩嗎？他不煩我都煩了！庭柯想，等我完全化形了，看我不把你這些線頭全弄亂！我要全扯下來織毯子！

　　慕牽每天理完姻緣線，都會看一眼庭柯，而庭柯一看慕牽那一張不茍言笑的冰塊臉，就不想理他，每每總把所有葉子翻個面，背對他。

　　哼，討厭的冰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