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末期，丘五農(nóng)場取消了下屬十個連隊的初中分校，農(nóng)場的職工子弟全部在場部中心學校就讀中學。學校采用寄宿制，每星期六下午放學，同學們或自己騎自行車回家或走路回家，或家長來接。家在偏遠連隊的同學因為家離場部幾十公里，只能留在學校。八十年代的農(nóng)場還沒有班車通行，人們出門用自行車、毛驢車、拖拉機或是步行。
丘五農(nóng)場中心學校比起成雨心他們曾就讀的加工連子弟學校有著較大的差異。教室、學生宿舍、辦公室全部是水泥刷墻，甚至還有像師部中學一樣的大鐵門。每到冬天，每間教室都有大鐵爐燒著無煙煤，再也不怕凍腳了。成雨心在加工連上小學時，每年冬天手腳都會生凍瘡，腫得像饅頭。連部小學校用柴取曖，常常沒有幾分鐘就燃盡了，而同學們是一邊跺著腳，一邊哈著氣，一邊搓著手，一邊在室內(nèi)零下十幾度的氣溫下聽著課的。
雖然學校的教學設施、基礎建設比七十年代改善了許多，可是師資力量仍然很薄弱。自從國家恢復了高考制度，這里還沒有一個學生考到邊疆以外的院校，最好的一名是八三屆畢業(yè)的候榮考上了邊疆大學。他是區(qū)校長向每屆畢業(yè)班同學宣傳的榜樣。年年寒暑假都被請到母校作報告。和成雨心、于美玲在一個班復讀的李成功是候榮的同班同學。他從八四年復讀到八八年，被同學們?nèi)⌒椤鞍四昕箲?zhàn)”。雖然每每落榜，他仍然年復一年地復讀。學校沒有專門的復讀班，他就常和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應屆生坐在一個教室。候榮的報告他至少聽了八遍:什么在煤油燈下怎么熬夜到天亮，什么不厭其煩地問問題，什么大量地做習題。
這些高考中榜啟示錄使李成功感到麻木，他以多百倍的努力于別人，收獲的卻總是失敗。對于別人的嘲笑:嗨，老頭，清華大學是不是把你名字忘了!；算了，別考了，回家讓團里安排個工作，別耽誤了結婚噢!諸如此類，他總是付之不可測的一笑。
他坐在最后一排，同排的還有幾名上一屆的復讀生。他看到楊老師題在黑板上的對聯(lián)，抄了下來夾在鉛筆盒里?！皸钏玖?，真的謝謝你!“他在心里說。楊老師也是他的同屆同學，他學理科，楊學的是文科。
那時流行著一句話:學好理工科，走遍天下都不怕。高三分班時，文科班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人，理科班卻座無虛席。喜愛文科的成雨心受到這種思潮的影響，鬼使神差地選擇了理科。這常使學文科的路飛感到非常失望。
傍晚，路飛和好友葛頓拿著書本向校園后的沙丘走去，這些連綿的小沙丘襯著發(fā)白的月光，是同學們背書或談心的理想處所。
路飛背著英語單詞，有點心不在焉地四下張望著。
“make through，什么意思?”葛頓問著。
“啊?你說什么?”路飛回過神。
“make through是通過呀，你怎么回事，別跑神呀!”葛頓不耐煩地，又順著路飛的目光:
“你在找誰呀，看見了嗎?”
“誰也沒找，背你的短語吧!”路飛很失望，心里的不安增加了。
“怎么，今天她怎么沒來，會有什么事呢？只有于美玲一個人，怎么，她會不會病了?”
他坐在沙丘頂，借著月光在英語書上寫了一首無頭無尾的詩:
是誰蒙住了我的眼
月宮仙子嗎
為什么
總是捕捉不到
她的神思
憂傷的小河呀
難道你沒看見
一條歡快的小溪
正伴在你左右
他合上書，用力搖搖頭，又拿出了歷史書:我這是怎么了，腦子里盡想了她了，不行，要高考了，不能再想了，抓緊時間看書吧。
他剛看了一行，神思又游離了，他憶起了少年時代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