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時代最長的假期莫過于高考完的這個暑假,既沒有堆積如山的作業(yè),也沒有需要操心的學業(yè)問題。
梁蟬在假期里同時做著好幾份兼職,在開學前攢夠了學費,還有富余的,夠她幾個月的生活費。
她目前正在做的兼職來錢多,開學也不舍得辭掉,缺點是晚上結束時間不定,因此她沒有退掉租的房子。
開學這天處在持續(xù)的高溫天氣中,太陽光不要命地播撒熱情,想要把世間萬物煉化。梁蟬在淺藍色吊帶外穿了同色的薄針織開衫,白色長褲,一雙淺棕色德訓鞋,從公交車上下來,兩鬢的碎發(fā)濕嗒嗒的,黏在皮膚上。
她推著行李箱,還沒看清學校大門,陳小音就跟火箭似的,沖到她面前。
陳小音微胖,但她從不過分在意自己的身材,穿著緊身的淺灰色短袖,胸前一塊玫粉色印花圖案,搭了條復古藍的牛仔短裙,不介意暴露自己胖乎乎的小肚子和大白腿。
她給了梁蟬一個大大的擁抱,甚至想親親她:“我以為你要上北城大學,你能來宜大我太開心了!真的!為了這個,今天我請你吃大餐!”
她太激動,一聲比一聲高亢,興奮地晃動著扎了幾根小辮子的腦袋。
即使梁蟬心情沉悶,也被她治愈了幾分,抿唇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你先放開我,喘不過氣了?!?p> 陳小音松開手,退后一步認真打量她:“哇,梁蟬,我說怎么抱起來手感不對,你瘦了好多,去參加變形記了嗎?”
她幫梁蟬推行李箱,梁蟬自己只需拎著一個行李袋:“沒有?!?p> 陳小音“嘁”一聲:“你好沒幽默感?!?p> 兩人辦理好入學手續(xù),去宿舍放東西,完了出校門吃飯。陳小音口中的“請吃大餐”就是去肯德基。她點了兩人份的套餐,額外加一份小食拼盤和一大份薯條。
“突然想吃肯德基的薯條了,嘿嘿?!标愋∫艉纫豢诩颖鶋K的可樂,一次性抓起三四根薯條塞嘴里。
梁蟬放空大腦啃著香辣雞腿堡,盡量找話題,不讓氣氛冷掉:“你讀的什么專業(yè)?”
“建筑啊,我沒跟你說過嗎?”陳小音摸了摸垂在胸前的小辮子,“已經能預想到不久的將來,我的腦門草木稀疏的狀態(tài)了。”
梁蟬被辣味嗆了一下,也可能是被她的話逗得笑嗆到了。
陳小音就是有這種神奇的魔力,跟她待在一塊非常放松,能夠幫助她短暫逃避那些苦悶的事情,獲得片刻喘息。
她是梁蟬唯一的朋友,即使相識的時間不長,即使很多女孩子之間聊的私密話題她們從沒聊過,也不妨礙她們相談甚歡。
陳小音托著腮,想到什么,眼眸刷地點亮:“不過,我們學院有大帥哥!報到時碰見的,帥得那叫一個清新怡人,就跟夏日里郁郁蔥蔥的大樹似的。從教學樓出來,我就聽見好些女生談論他……他背的那個包也好好看,想買同款,早知道拍下來在淘寶上搜一搜了?!?p> “以后總會再見到的?!?p> “也對。”陳小音邊說邊手舞足蹈,“我跟你說,你見了就知道,比明星還出挑?!?p> 梁蟬不緊不慢地吃完一個漢堡,咬著吸管喝了口冰可樂。她在現(xiàn)實中只見過一個比明星還出挑的人,那就是邵霖風。
不,應該還有一個。她曾在網吧里碰見過一個漂亮的男孩子。男孩子應該也能用“漂亮”來形容吧?他的眉眼出落得精致又干凈,像篩過綠葉的陽光,也像夏日的柑橘,散發(fā)著溫暖的帶著青澀味道的香氣。
她們兩個的相處時光多數(shù)是陳小音在講一些瑣事,梁蟬在聽,偶爾給一兩句回應,沒有出現(xiàn)冷場的情況。
梁蟬也知道朋友之間是要共同維系的,如果一個人長久輸出得不到回應,會打擊分享的欲望。
陳小音看她安靜傾聽的樣子,另起話題問道:“小蟬,你為什么拋棄北城大學來上宜大?你選的金融學是你喜歡的嗎?”
前一個問題很好回答,梁蟬說:“我的分數(shù)只比北城大學的錄取分數(shù)線高幾分,不太穩(wěn)妥。至于選金融學的原因……”她頓了幾秒,有點不好意思,“聽起來是個將來會賺很多錢的專業(yè)?!?p> 陳小音哈哈笑起來,掐了下她沒有幾兩肉的臉頰。
*
大學的日子沒有高中時期憧憬得那樣美好。猶記得高中老師常掛在嘴邊的話:別看現(xiàn)在苦,將來上了大學就輕松了。
哪里輕松了?照樣要上課、寫作業(yè),外加處理繁雜的人際關系。
軍訓過后,梁蟬兼職太忙的時候,會住在校外的出租屋,沒那么忙能趕在宿舍門禁前回來就盡量往回趕,其他時間照常上課、泡圖書館,一星期里跟陳小音約一次飯。這就是她全部的生活。
因為每天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也就沒多少機會跟舍友相處,另外三個經常一起吃飯逛街,越來越熟,跟她漸漸疏遠了關系,倒也稱不上孤立。
她還跟高中時期一樣,獨來獨往,沉默寡言。
星期五下午只有一節(jié)課,上完課,梁蟬背著書包獨自走在校園的林蔭路上。
今天是陰天,一絲風也無,天氣悶熱得不行,估計再有一場雨,氣溫就能降下來,邁入秋天。
她捂著不舒服的肚子,白凈的額頭浮起一層細密的汗。她的身體狀況實在不適合出門做兼職,但是沒辦法,周五晚上客流量大,能拿到比平時多一倍的提成。
再忍忍,去便利店買一塊三明治墊肚子,再吃一粒布洛芬就能緩解。她走得極慢,在心里為自己打氣。
路邊一排香樟樹,后面是露天籃球場,場上正在上演激烈角逐。奔跑時球鞋摩擦水泥地的腳步聲、籃球觸地的響聲,混雜著女生們的歡呼聲,熱鬧非凡。
梁蟬垂著頭,鞋底踩過地上幾片掉落的樹葉,從旁經過時一眼也沒看,她并不關心籃球場上的賽況。
驀地,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灌入耳朵:“李傲然,接球!”
李傲然原地起跳,身上的背心球衣隨慣性動作往上竄起,露出精壯的腹肌。他高舉起雙手攔住隔空飛來的籃球,旁邊一個男生前來搶球,沒控制住力道,兩具身體撞到一起。李傲然不僅沒接到球,反而給籃球注入一股力量,直接飛出球場,砸到路邊。
梁蟬心里裝著事,注意力分散,只聽見別人高聲喊著“小心”,還沒意識到危險來臨,一顆籃球重重砸到她腦門上。
她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不堪一擊,砰一聲倒在地上。
李傲然嚇傻了,嘴里喃出一句:“完蛋了?!?p>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該怎么辦的時候,一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從他身旁越過,沖向昏倒的女生,打橫抱起她朝醫(yī)務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待李傲然看清那是他樹哥,連忙拔腿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