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碧鱗蛇窟
“李鶴飖，你來了?！?p> “嗯，我來了，就不會有事了。”
石塊被移開，懷中的人斷斷續(xù)續(xù)地喃喃著，語氣越來越虛弱。
黑暗的礦洞中寂靜得嚇人，偶有毒蛇蜿蜒爬行的聲音，在暗處伺機(jī)觀察著這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
“我先幫你包扎?！?p> 他二話不說地抽出銀針在她心脈處刺了兩針，穩(wěn)住精神，隨后點(diǎn)住她的穴道，手上一用力，熟練地將扭曲的骨頭回正，撕下衣襟纏了上去。
她咬緊牙關(guān)，身體劇烈顫抖著，沒有痛呼出聲。
“走，我們出去?！?p> 他彎下腰，極為謹(jǐn)慎地將她背了起來。
可是，這昏天黑地的詭秘洞穴中，何來出路？
不知向更深處行了多久，窸窸窣窣的爬行聲越來越密，甚至有蛇企圖爬上他的腿。
“小心！”
她伏在他的寬肩上，艱難地騰出一只手抽出他腰間的橫刀，側(cè)身一揮，將隱藏在墻面藤蔓間企圖撲過來的毒蛇斬為兩段。
“無妨，”他安撫般拍了拍她的腿，“我自幼學(xué)醫(yī)，跟著我?guī)煾竾L遍百草，早已萬毒不侵，區(qū)區(qū)毒蛇更是不在怕的?！?p> “呵......少吹牛了......”她垂眸。
“我可沒有，”言語間，又變成了初見時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模樣，與先前判若兩人，“你既會蠱術(shù)，想必應(yīng)該知道金蠶？”
黎芊音點(diǎn)點(diǎn)頭，“蠶蠱易得，可金蠶蠱卻需要千萬毒蟲所煉，且能夠吸收所有的毒，世間僅有一只。唯有寄生金蠶者亡故，才能修煉出下一只金蠶，極為難得?！?p> “不錯，其實(shí)這些蠱，最初只是為救人，后來被有心之人加以改造，才造就了那許多殺人的蠱術(shù)。”
“我母親懷我時身受劇毒而亡，以至于我自出生就血中帶毒、體弱多病，師父說我定活不過二十一。于是，幾年前我親自去了趟苗疆，幾番周折下尋到了金蠶，這才保住性命?！?p> 提到自己的母親，他頓了頓，神色復(fù)雜。
“渡了這劫，那往后定會萬事順?biāo)欤彼膊恢f什么，僵硬地安慰，“不過你可知，那十字門究竟是什么？”
“那日顧青讓不是說了嗎？溫良恭儉讓，仁義禮智信。只是興教門之變后，當(dāng)今天子建立十字門，說是為抵御叛軍，可做的都是些除善賣國的勾當(dāng)?！?p> 他冷笑一聲，繼續(xù)說道，“北境遼丹虎視眈眈，李亶為了威脅平州歸順，竟許給遼丹割讓幽云十六州的承諾。”
“既如此，你與那翊王又是何仇何怨？此人生前神秘莫測，與天子似乎有些不合，世人皆知翊王，卻不知他姓名，更未見有人見過他的長相，實(shí)在是奇怪?！?p> 愣了片刻，李鶴飖才意識到她說的是大婚之事，于是又換上了一副油嘴滑舌的腔調(diào)，“奪妻之仇，不共戴天?！?p> 瞧他是好了傷疤忘了疼，黎芊音語塞，從背后擰住了他的耳朵。
正當(dāng)對方喊痛求饒時，她“噓”得噤聲，側(cè)耳傾聽，依稀聽見一陣呼嘯的風(fēng)聲。
“前面有出口！”
她失聲道。
李鶴飖不疑有他，加快了步子。
可走到盡頭，根本沒有什么出口。
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深潭，水面被不知從哪來的風(fēng)吹得波光粼粼，好似蛟龍的黑鱗。
“李鶴飖，我們出不去了?！?p> 她坐在譚邊，筆直修長的雙腿探入池中，想清洗掉身上的污漬。
當(dāng)撥開水面的那一瞬間，她低頭看見那深不見底的黑潭里，有一雙金色的眼睛緩緩睜開。
下一秒，水花四濺，一條五丈長的碧鱗蛇從潭中一躍而起，張開巨口便要將她整個人吞下去！
情急之下，李鶴飖長刀一擲，插入那巨蟒的眼中，手中一絞。隨后瞬間抱起她，將她從血盆大口中奪了回來，連續(xù)后退了幾十米。
那蛇吃痛，怒吼一聲鉆回池底。
可這一吼，竟驚動了這洞穴中所有的蛇蝎毒蟲，密密麻麻地從身后的石壁上爬下來，幾乎要淹沒他們二人。
這數(shù)量，即便不會中毒，也要被它們啃食得尸骨無存。
難道真的要葬身于此？
隱約聽見，在洞穴的另一端，響起了一聲短促的男人的驚叫，可片刻便淹沒在無數(shù)蛇蟲之中。
五曜循環(huán)九精中，乾坤盡落往來空。
心生六合無再復(fù)，旬空倒走十二宮。
在那水光返照的石壁上，她竟又看到這口訣！
“是幻境?！?p> “你當(dāng)這是話本？”他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五曜循環(huán)九精中——你可知此意何為？”
“外除五曜，內(nèi)守九精，堅玉鑰于命門，結(jié)北極于黃庭，引三景于明堂?！?p> 手起針落，李鶴飖立即助她封了命門、黃庭、明堂三處穴位，“若這一切都是假的，那真的只有——”
不等他制止，只見黎芊音伸出手直接迎上毒蛇的利牙，蒼白的手臂上立刻多了兩個黑色的深印。
“果然，此法有用！我看到了?！?p> 她低聲笑了一下，穩(wěn)住身子，扯了扯他的衣袖。
“走吧，我死前，會為你指路?！?p> 李鶴飖站在蛇蟲中央，揮刀又?jǐn)仫w一波，緊接著大手一撈，將她再次背起來。
“不要怕，向南一直跑?！?p> “是蛇窟?！?p> “聽我的，跳?！?p> 沉入水中，隨即一陣漩渦將他們席卷。
李鶴飖護(hù)住她的頭，不到半根香的時間，二人被一股巨大的水浪沖了出去。
整個霧孤山又是轟然一聲巨響。
黑云散盡。
陽光刺痛了雙眼，再定睛一看，竟是她墜落的瀑布上游。
山間小徑堪堪閃過幾個人影，可巧，是顧青讓和幾個走散了的同伴，面容狼狽。
“李兄，十字門的人皆已退散。一共來了兩位門主，其中信字門主被我擊傷，而另一位年長的良字門主，武功神秘莫測，甚至連正臉都未曾一見?！?p> “罷了，如今我的身份還不能暴露于眾，待從遼丹回來，再找他們細(xì)算，”李鶴飖說著，又轉(zhuǎn)頭向她，“小妖女，今日，你是要用你的命，來換我的命啊?！?p> 她聞言笑了笑，平靜之后的眼神漸漸疏離。
“那日你說我欠你一命，日后要索回去，這下我們也算兩清了。”
感受到她態(tài)度的變化，李鶴飖雖不解，但卻沒有像先前一般胡攪蠻纏，只是不動聲色地扯開了話題：
“那日從顧府出來，我原本只是想帶你看看昭南將軍的衣冠冢，沒想到竟連累你遇到這么多的危險。昭南將軍死于陰謀，一把火被燒得尸骨無存，我們找到他時，唯有一塊玉佩以證身份?！?p> “我先遣人送你回府，也會讓顧兄安排些人手在你身邊，那玉佩會隔日一并送過去，”他眨眨眼，又加了一句，“過幾日，我要去北境一趟，少則一個月才能回來，你萬事小心?！?p> 聽了他的話，黎芊音想了想，開口，“那我等你回來?！?p> 李鶴飖的表情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揚(yáng)唇一笑：
“有你等，我一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