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午夜了嗎?
時間過得真快啊……蕭云暗自嘀咕一聲,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選擇留在這里是為了冷靜一下,還是為了逃避什么。
他似乎不怎么想回到將軍府,更不想隨著寧靜、雷龍他們?nèi)セ蕦m別苑。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不愿繼續(xù)留在皇城內(nèi)。
帝都,對他來說是一座喜憂參半的城市。
在這里,他才感覺到自己和慕容青橙之間的關(guān)系有了輕微的變化;在這里,他才開闊了自己的眼界,認(rèn)識到了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修者;在這里,他才有機(jī)會與修者戰(zhàn)斗,提升自我,如果運(yùn)氣不錯的話,還可以揚(yáng)名立萬,贏得錦繡前程;在這里,他才有可能救回夢雪……
這座城市,給了他太多回憶。
而同時,也給了他傷痛。
慕容青橙中毒不解、神州武道會首冠花落別家、慘敗于柳三風(fēng)手下……這些事情盡管沒有發(fā)生,可蕭云卻對未來有了恐懼。以前的他,是絕不會擔(dān)心未知的將來的。
可就在慕容青橙被慕容朗接走之后,他仿佛覺得自己從光明走到了黑暗。強(qiáng)撐著疲憊的心回到武道會場,又嘗試著以觀看比試為由轉(zhuǎn)移注意力,這才讓他心底的擔(dān)憂與悲傷得到了部分緩解。
然而,大會落幕,觀眾散去。
空曠的會場內(nèi),只余下他一人,那被壓在心底的憂傷、擔(dān)心,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并且一發(fā)不可收拾。
這讓他對這座城市都有了畏懼之心。
“去看什么?”
雖然明知皇甫雪說的是什么,但蕭云還是問了一句。只是他的注意力一直沒在這問語的回答之上,他的心很亂。
亂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夕陽垂掛,到現(xiàn)在午夜將至,這中間少說也有三個時辰的時間??删驮谶@漫長的獨(dú)處時光中,蕭云竟什么也沒想,什么也沒做。他就呆呆地坐在原位,思緒混沌,眼神迷離。
斗志全無?。?p> 沒有了比斗供他轉(zhuǎn)移注意力,他徹底地疲憊了。
“我不想去?!?p> 他沒有聽皇甫雪的回答,而是直接拒絕。
午夜將至,蕭云又何嘗不知皇甫雪要去看什么呢?“午夜時分,城郊林西;故人風(fēng)神,閻王來約?!边@十六個字,已經(jīng)清楚明白地點(diǎn)出了風(fēng)生和言杰會面的時間地點(diǎn)。
換做以前,他肯定樂意與皇甫雪一起去城郊林西看個究竟,因?yàn)樗睦飳︼L(fēng)生、言杰這兩個人也十分好奇??善藭r,他是真的不想去。
再大的好奇心,也壓不下他的煩悶。
“你若這樣,那丫頭就真沒救了!”
皇甫雪語氣轉(zhuǎn)冷,毫不客氣地說道。
“呵,雪姨,你不用安慰我了?!笔捲茻o力說道,“楚歌已死,七芯海棠的毒永遠(yuǎn)也解不了了。我雖糊涂,但我相信雷龍沒有騙我?!?p> “哼!雷龍?那小子見過多少世面?他的那些說法都只是照搬古籍而來,先不說世界變化之快,許多古籍中的不治之癥、無解之毒都被攻克,就論七芯海棠這毒而言,他告訴你的那種解法便不是唯一的。”皇甫雪先把雷龍貶了一下,然后才用頗為自傲的語氣道,“不信你去問那天機(jī)閣的老頭子,他肯定也知道另有解法?!?p> 聽到這里,蕭云的心猛然一定:“還請雪姨告之?!?p> “復(fù)雜的驅(qū)毒之法我就不多說了,最簡單的,只要找到一個八階的煉藥師,隨隨便便就能直接用特殊手法把人體內(nèi)的毒素提取出來啦?!被矢ρ┫袷遣恢腊穗A煉藥師意味著什么似的,輕輕松松就說了出來。
蕭云聽罷,臉色又沉了下來:“這還是最簡單的……青橙時日無多,我上哪去找八階煉藥師?整個赤縣神州,也就數(shù)杜宇大師品階最高了……”
而杜宇,也才六階而已!
皇甫雪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剛讓蕭云看到希望,立馬又判了死刑,使他陷入絕望之中。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感受到蕭云的低落,皇甫雪竟直接劈頭蓋臉地訓(xùn)斥道,“成大事者,必先臨危而不亂,心境的平和往往比境界的高低還要重要!看看你現(xiàn)在,為了個女子,三魂去了七魄,哪還有你之前的氣概!”
這一番話不可謂不簡單直接,傷人不淺?;矢ρ┎粌H直刺蕭云內(nèi)心的痛處,更大加鄙夷,摧毀他的信心。饒是蕭云一貫冷淡的性格,也被罵得無言以對。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那丫頭毒發(fā)身死,香消玉殞,可只要你采集到她的靈魂,她便可實(shí)現(xiàn)另一種意義的生存。紫晶寒玉既能保我靈魂百年不滅,當(dāng)然也能護(hù)住那丫頭的靈魂?!眮砹擞驳模矢ρ┯周浾Z相勸,“靈魂不滅,總有一天還可以重塑肉體、再見光明的?!?p> 不得不說,皇甫雪絕對是個一流的說客。
因?yàn)樾臒┮鈦y,蕭云的確忽略了紫晶寒玉的功效?,F(xiàn)在被皇甫雪提起,他才恍然覺得事情并沒有那么糟糕。
可肉體重塑又豈是那么簡單?
單看皇甫雪蟄伏秘境過百年,依然沒能成功,只能以靈魂體的狀態(tài)存活。從這就可以看出,就連皇甫雪的境界,依然無法實(shí)現(xiàn)塑造肉體……
大概是看穿了蕭云的心思,皇甫雪趁熱打鐵勸告道:“難道你連問鼎武道巔峰的心都沒有嗎?”
只是這么簡單的一句話,卻從根本上喚回了蕭云的本性。
在蕭云身體里呆了也有一段時間了,皇甫雪可以說是最了解蕭云的一個人。再加上她的人世經(jīng)歷,甚至有可能連蕭云自己對自己的了解都沒有皇甫雪透徹。
蕭云本就是一個不甘人后、率性而為的人。
正是抓住了蕭云的本性,皇甫雪才敢肯定蕭云對自己勸告的反應(yīng)。
此時此刻,蕭云只覺疲憊盡去?;矢ρ┑膭裾f之詞,確確實(shí)實(shí)重燃了他的斗志。既然事情并非毫無回還之地,那么就該盡自己的努力去達(dá)成自己所想要的局面。
一直以來,蕭云是這么想,也是這么做的。
只不過這次打擊太大,導(dǎo)致他須借助別人的勸誡方恢復(fù)狀態(tài)。
倏爾想起柳三風(fēng)臨走時的言辭,蕭云淡淡一笑,握緊拳頭:“兩天后,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柳三風(fēng)!”
“這樣才對嘛。”
似乎是聽到了蕭云內(nèi)心的聲音,又或者是感覺到了蕭云精神上的變化,皇甫雪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
斂了外放的氣勢,蕭云在心里真誠地說了聲:“謝謝您,雪姨?!?p> “哈哈,謝我作甚?現(xiàn)在我們是不是該去湊湊熱鬧了?”豪笑聲傳進(jìn)蕭云的識海,表明了皇甫雪此時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走!”蕭云再不拖沓,午夜已到,再不趕過去,說不定就碰不上風(fēng)生他們的約會了。他從椅上彈了起來,施展身法躍下高臺,急速朝城郊的樹林掠去。
皇甫雪的話,對蕭云來說無疑是一顆定心丸。
此時既然關(guān)于慕容青橙這頭等大事暫時沒了憂慮,那他蕭云自該回到正常的生活。出于對風(fēng)生和言杰身份、關(guān)系的好奇,他自然不會錯過城郊林西的秘密碰頭。
“雪姨,老辦法,還請您幫我掩蓋氣息。”
出了武道會場,蕭云挑小路往城外奔走。風(fēng)生的師傅以靈力傳音的手段告知言杰,說明他們的約見不愿為外人知道。
所以,不論是出于對自己,還是對風(fēng)生考慮,蕭云都不希望引起過多的注意。
在皇甫雪強(qiáng)大的魂力掩護(hù)下,蕭云輕而易舉地出了皇城。甫出皇城,蕭云就提升了速度,在城外再不怕被人注意到,所以他只想盡快地趕去城郊林西。
“雪姨?!鄙砼缘闹刂貥溆安粩啾凰υ谏砗?,借著細(xì)微的月光,蕭云穿梭在林間,仿若一頭猛獸。
“說?!被矢ρ┭缘馈?p> “你為什么對風(fēng)生和言杰這么關(guān)注呢?”猶豫了片刻,蕭云還是問了出來。經(jīng)過了這次之后,他對皇甫雪的戒心明顯減了許多。
“此話從何說起?”
微帶著一絲詫異,皇甫雪回問道。
“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大概是直覺使然吧?!笔捲埔贿咃w速前行,一邊以魂力和皇甫雪交流,“你不遺余力地勸我振作,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是否就是為了讓我來此一探究竟呢?”
皇甫雪沒有回答,蕭云接著說道:“起初我并不在意,但當(dāng)我聯(lián)想到雪姨出了秘境尚是初次主動醒來,我就覺得不對勁了。再加上雪姨用魂力截獲靈力傳音,就更加讓小子懷疑了……”
“哎,你小子還是繼續(xù)消沉得好……”直接打斷蕭云的分析,皇甫雪嘆了一聲,“一旦恢復(fù)冷靜,你小子總能做出正確的分析。更難得的是,心思精巧,思慮周全,連我都不禁覺得你非是不及加冠的少年呢?!?p> 這一番話等于間接承認(rèn)了蕭云的猜測。
“雪姨為什么會這么積極呢?”皇甫雪承認(rèn)下來,讓蕭云心里好受了些。假若皇甫雪不承認(rèn),而加以隱瞞,蕭云不但不會否定自己的猜測,更會對皇甫雪加深懷疑。那樣的話,兩人之間無形之間又多了一些隔閡,這是蕭云所不愿的,“是否雪姨也與他們相識?”
“一言難盡啊——”皇甫雪的聲音轉(zhuǎn)低,給人不愿多說的感覺。
由于皇甫雪的坦誠,蕭云更加消釋了心中的懷疑。見皇甫雪如此,他隱隱猜到該與軒轅一族的往事有關(guān):“如若不方便,雪姨不說無妨?!?p> “以后跟你細(xì)說吧?!被矢ρ┮矝]拂蕭云的好意,淡淡地說道。
蕭云一路向西奔行,很快就到了城郊樹林的極西之地。約摸著接近了風(fēng)生他們的碰頭地點(diǎn),他才放緩速度。畢竟對方有風(fēng)生師傅在,即便皇甫雪也不敢在蕭云御動內(nèi)力的情況下掩藏行蹤。
借著灌木叢的掩護(hù),蕭云一步步地朝前靠近。
這時,皇甫雪的聲音響起:“蕭云,我勸你并不僅僅是為了讓你來湊這熱鬧。更重要的是,我不愿看你就此消沉。真心也好,另有目的也罷,怎么說你也喚我一聲雪姨,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想你被情感所累過深……”
語音稍頓,聽得出來,皇甫雪這話是考慮了很久才下決心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