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定風(fēng)波10
日頭初升，露珠淚落，美人絳色尚如此。
宮內(nèi)鎖春秋，半點(diǎn)不由人。
春匆匆，夏急急，秋了了，轉(zhuǎn)眼便入了冬。
京城進(jìn)入初冬，將秋的烙印燙得越發(fā)深刻。
“殿下，這是東街的烤紅薯！您快嘗嘗！”
公主府冬季的烙印，是從一枚烤紅薯開始的，或者說，一籃筐烤紅薯。
“李公子，切勿喧嘩，殿下正在書房與陛下商討要事，不可沖撞。”
憶慈身邊的侍女趕緊攔住要沖進(jìn)院子的李九渡。
李九渡趕緊捂住嘴，半人高的小少年瞪大烏黑的眸子，腳步定在原地，然后將懷里的烤紅薯交給侍女，“那你一會兒送給殿下嘗嘗。我先回院子了?！?p> 李九渡偷偷瞟了一眼緊閉的書房門，輕悄悄抬腳，貓著腰，踮著腳，朝院外小跑。
侍女：“……”
難為這小傻子有心了。
李九渡剛走到院門處，其他四個小少年迎面走過，各個風(fēng)度翩翩，氣質(zhì)各異。
李九渡貓著腰抬起頭，踮著腳，還壓著嗓子：“……陛下在里面！”
頗為滑稽。
四個小少年：“……”
幾人互相對視，站在原地，不進(jìn)院子也不離開。
李九渡皺巴著臉：“你們不離開嗎？”
不怕被陛下責(zé)罵嗎？
陛下每次來都要罵他們，仿佛他們吸口氣都是錯誤。
元淮禮瞥了李九渡一眼，“離開又如何？陛下一會兒便會召見我等?！?p> 挨罵是逃不了的。
畢竟誰家老父親想看到自家閨女圍著身邊一群狗男人？
盡管這群狗男人還沒長大。
但畢竟有了名義不是？
元淮禮畢竟有五千年閱歷，見過聽過太多，心智遠(yuǎn)不是這群小少年能及。
燕肆如狼般的綠眸掃過李九渡，“你對陛下有意見？”
陛下對他們的鞭策，都是為了昭陽公主，這傻子有什么資格反對？
殷無悔笑吟吟抬腳，擋在李九渡身前，迎上燕肆陰戾的眸光，“燕公子，李九渡他什么腦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何必計(jì)較？”
沈硯書最后出聲，“對?！?p> 他們相處近一年，彼此什么性子早已清楚，為什么原因留在公主府，他們也各自摸清，對于燕肆對昭陽公主的無腦護(hù)短，他們表示理解。
緊閉的書房中，字畫掛在潔白墻壁上，金銀珠寶以驚為天人的工藝重塑，別致的造型賦予他們新的生命，深刻詮釋著何為雅俗共賞。
書房中燃燒著清淡的花香，初冬時節(jié)，也能聞到春夏之香。
“攻打周國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尾聲，小阿慈覺得是該一舉破局，還是接受求和？”
裴懷之舀著碗中的小湯圓，小小的湯碗冒著熱氣，為房間增添一抹暖意。
憶慈手中捧著一個鑲金湯婆子，懶懶側(cè)臥在書房的軟榻上。
“爹爹不是已經(jīng)有了答案嗎？”
“說說。”裴懷之抬眸示意，向來凌厲的鳳眸染著暖意，“爹爹想聽聽小阿慈有多聰明。”
“一、不得民心，爹爹目前名聲十分拉胯，民間喊您暴君，嚷嚷著您這皇位來得不正當(dāng)?！?p> 裴懷之點(diǎn)頭，又舀了一勺小湯圓。
“二、朝堂不穩(wěn)，朝堂勢力四分五裂，官員背后的大世家妄圖干預(yù)朝政，為家族賺到萬世太平?！?p> 裴懷之眸光微動。
“三、冬季到來，今年南方經(jīng)歷瘟疫，北方經(jīng)歷大旱，糧食儲備量根本不足以過冬，街上的米價已經(jīng)上漲了十文錢，這點(diǎn)十分迫切?！?p> “周國求和不僅送錢送糧，還會送來質(zhì)子。”
“屆時，大乾渡過燃眉之急，且使周國喪失臉面，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
憶慈懶洋洋半闔眼，身體暖洋洋的，有些犯困，調(diào)子也有些軟，“如果打下周國，周國百姓不服不說，還要接受周國的爛攤子，彼時，大乾只會焦頭爛額?！?p> “爹爹不傻的話，是不會選錯的?！?p> 裴懷之放下手中的湯碗，走到軟塌坐在憶慈身旁，骨節(jié)分明尚有薄繭的大手覆上憶慈的頭發(fā)。
“爹爹當(dāng)初的選擇沒錯?！?p> 他若沒有無上的權(quán)利，他的小阿慈會以女子身份，痛苦掙扎在平凡庸碌的世間，麻木的成為被世俗規(guī)訓(xùn)的女子。
憶慈迷迷糊糊睜開眸子，不滿哼唧了一聲，自從強(qiáng)行開了一次魔眼，她便越發(fā)嗜睡，一天十二個時辰，她有七八個時辰都在睡覺，就算喝了強(qiáng)制清醒的藥也沒有半分作用。
裴懷之撫了撫憶慈的后背，當(dāng)年在他懷中小小的一只，如今已經(jīng)有半人高，俏麗明媚，他低聲淺笑。
“以后啊，小阿慈也是個傾世美人?！?p> 在這亂世，美色是禍根，可他的小阿慈，美色只能是對她的夸贊。
他要護(hù)她一世無憂。
裴懷之將憶慈輕柔抱入懷中，又將自己的大氅披在憶慈身上，踹開了書房門。
一直守在書房門外的魏德善見狀，趕緊迎了上去，見自家陛下的大氅在公主身上，“陛下……”
還未說完，便被裴懷之的眼神制止。
魏德善趕緊閉嘴，心知陛下是擔(dān)心他吵醒公主。
裴懷之剛出院子，便看到站在院外的五個礙眼小少年，臉色一冷，剛要訓(xùn)話，想起自己懷里的憶慈，于是住了嘴，只是冷眸掃過，便大步流星離開。
待裴懷之走遠(yuǎn)，五個小少年才有了動靜。
“這次陛下沒有罵我們？”李九渡雙手合十，“謝天謝地！”
“殿下出事了？”
燕肆綠眸幽深，臉色凝重。
元淮禮眉峰輕蹙，昭陽公主越發(fā)嗜睡，難不成是陽壽將至？可按照他的推演，昭陽公主并未有此劫。
冬季的京城有了恬靜的味道，無論是宮門內(nèi)，還是宮門外，若想見煙火氣，還要跨過隔絕長街的那扇門。
馬車聲碌碌，壓過青街石路，壓過萬千寒意。
“娘娘，公子送信來宮中，說今日昭陽公主入宮，他陪同一起，可來探望娘娘！”延樂宮中傳來冬季第一條喜訊。
“落月，當(dāng)真？”
元玲瓏放下手中詩書，眸中迸發(fā)欣喜。
“當(dāng)真！”落月為元玲瓏端來一杯熱飲，“娘娘，今日冬至，昭陽公主來宮中陪陛下過節(jié)，公子陪同，定能來見您一面！”
元玲瓏俏麗小臉一滯，略帶愁容，“陛下今日怕是不來后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