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定風(fēng)波13
元淮禮向來不喜多管閑事，這世間事都逃不過他的推演，他向來習(xí)慣了扮演一個旁觀者，但這次不同。
元淮禮挑起眼瞼，掃向憶慈那秾麗精致的眉眼，又不露痕跡移開。
她是他推演中的變數(shù)。
也是這方天地的變數(shù)。
“殿下，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元淮禮第一次沒有壓抑好奇，從前，他做慣了隱忍的君子。
憶慈繃著小臉，“不能?！?p> 她寫觀察報告，如此秘密的行動，是莊嚴(yán)的！是神圣的！
是……會被嘲笑的。
元淮禮身形一頓，不再開口。
馬車聲碌碌，車廂靜謐。
北風(fēng)寒冷，將冬的腳步吹慢了許多。
沈硯書火急火燎進(jìn)入公主府，徑直去后院亭子里尋找憶慈的身影。
將近一年的時光，五個小少年都長了不少個子。
彼時，憶慈正在亭子里圍著小火爐煮茶，身旁是元淮禮，一紅一白的身影，莫名和諧。
“殿下，西城區(qū)的孤養(yǎng)院已經(jīng)竣工，北城區(qū)的仁藥堂也正式完工，并且都在今日接待百姓數(shù)人。”
沈硯書徑直沖向憶慈，將心中的喜悅一股子噴涌出來。
“恭喜。”
憶慈有些興致缺缺，筆尖在石桌上的紙張上猶豫，墨水點染成一團(tuán)，竟沒有一個字。
沈硯書的熱情一下被澆滅，小少年的臉色恢復(fù)平靜。
“殿下可是有煩心事？”
憶慈微抬下巴，眸子可憎地盯著被墨跡污染的紙張，探子來報，周晏白——這一世的帝木神尊，剛從宮中拜見完皇帝，出門就被大臣的紈绔子弟給揍了，恰好，將周晏白送到醫(yī)館的人，正是沈硯書的妹妹——沈卿語，也就是這一世的南傾神女。
她現(xiàn)在十分糾結(jié)，不知道該寫些什么。
死魔頭慣會為難她！
憶慈扔掉手中的筆，將紙張揉成一團(tuán)，扔進(jìn)燃燒的小火爐中，爐中火噼里啪啦響了兩聲，又匿了聲音，明黃色火光中，是橘色火焰，躍動著，熾熱，危險。
火光映進(jìn)憶慈的雙眸，黝黑的眸子泛不起一絲情緒。
無情。
無欲。
無波折。
元淮禮不知想到什么，眉峰微蹙，任憑什么都打不破他的沉斂，手指輕動，將小火爐上的紫砂壺取下，斟了三杯茶。
“殿下，明日我去城南區(qū)瞧瞧，那邊的孤養(yǎng)院應(yīng)該也快建好了?！鄙虺帟鴮Υ伺d趣極大。
轉(zhuǎn)眼臨近小年，百姓們再喜歡貓冬，也要出門購買春節(jié)的年貨，銀裝素裹的長街上，先有了一串串腳印，又有了一縷縷煙火，最后有了一聲聲歡語。
“殿下，您真的不隨我們下去逛逛嗎？真的很有意思！”
李九渡穿著一身青色棉服，圓潤的小臉更圓乎了，笑容燦爛，朝倚在茶樓窗邊的憶慈發(fā)出邀請。
憶慈偏愛紅色，無論宮裝還是常服，紅色居多，今日更是一身絳紅色常服，外罩一件紅色牡丹金紋披風(fēng)，脖間是白色狐貍圍脖，襯得她膚白細(xì)膩，驕矜傲氣，眉間平靜卻張揚(yáng)著囂張。
仿若，天生如此。
“不去?！?p> 憶慈有些懶困，她勸了自己無數(shù)次，才忍住回府的沖動。
畢竟是春節(jié)將至，她也不好掃了他們興致。
但，她退讓有限，若是再提過分的要求——無所謂，她送他們重新做人。
燕肆身為憶慈的頭號腦殘粉，堅決聽從憶慈的安排，在李九渡第二次開口前，他單手拎起李九渡，將他往包廂外帶。
沈硯書無奈搖頭，沖憶慈行了一禮，便悄聲退了出去。
殷無悔望了一眼憶慈懶洋洋的身姿，跟著沈硯書，沉默退出包廂。
元淮禮揮退包廂中伺候的眾人，繼而坐在憶慈身旁。
“殿下有??？”
“……”
憶慈懶懶掀起眼皮，打了一個哈欠，“你罵本殿？”
元淮禮微微搖頭，“不止，也有關(guān)心殿下的成分。”
憶慈沉默片刻，目光復(fù)雜，小護(hù)法崩人設(shè)了？按照小護(hù)法在這個世界的人設(shè)，不應(yīng)該沉默內(nèi)斂，正人君子嗎？
而且，活了五千年，不給自己的嘴積德？
“殿下陽壽未至，今年也沒有大劫，平日休息足夠，只是不知為何一直困乏?！痹炊Y鳳眸定在憶慈身上，“殿下可是得了什么?。俊?p> “元公子，你平常有什么興趣愛好？”
憶慈并沒有理會元淮禮的提問，她困乏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這次從嬰兒過一生，總覺得日子緩慢又無聊。
從前可以養(yǎng)花養(yǎng)蠱，玩蟲子打妖獸，就算是上一個世界，她也可以去拍戲，揍投資商，還可以飛去世界各地吃喝玩樂，甚至有聽話的小護(hù)法伺候她。
但是現(xiàn)在，她除了吃吃喝喝，收集朝臣和江湖勢力的資料，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不能對朝臣動手，也不能對江湖勢力動手，因為她那瘋批爹在布局。
極致無聊。
“修煉?！?p> 元淮禮的回答在憶慈意料之中，與他的表情一樣，無聊至極。
“活那么久做什么？”憶慈眼睛迷茫，“人類的生命有限，小……世界的修煉等級也有限，到最后依舊會死亡?！?p> “不知道?！?p> 依舊是一個平靜又無聊的回答。
元淮禮手指掐動，垂眸斂目，纖長的睫毛在冬季暖陽下濃密而溫暖，讓人想碰碰，卻又怕驚擾他。
“殿下似乎清楚這世界的法則?！?p> 憶慈輕笑，元淮禮抬眼望去，窺見她眸底的不屑。
不屑？
為何不屑？
不屑這天地法則？
“天地法則啊~”
“不過是達(dá)到一定能力后，擁有玩弄眾生的權(quán)力?！?p> 她向來討厭束縛。
但她哥總是不厭其煩嘮叨，讓她尊重，尊重那些掌管規(guī)則，制定規(guī)則的掌控者。
她承認(rèn)，她沒有長大，也承認(rèn)，她任性到不顧任何后果。
“轟隆隆——”
晴天霹靂，將茶館旁的一棵樹攔腰劈斷。
元淮禮難得驚詫，他迅速站起身，擋在憶慈身前。
做完這個動作，他思緒才回籠，驚詫自己的行為。
他……為何？
“殿下是異世之人？”
憶慈：“……不是，狗天……天氣罷了。”
狗天道做什么？
不歸它管的小世界，也要降道雷警告？
它大概是忘記當(dāng)年她揍得它喊救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