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定風(fēng)波16
元淮禮驚訝自己的想法，一瞬間又甚覺可笑。
他竟然想為了一個小丫頭，阻擋天定的結(jié)局。
他大抵是……瘋了。
元淮禮陷入死死的掙扎，他不懂自己會對一個小姑娘例外，更不懂自己有了與天作對，與整個上洲作對的念頭。
雙方比較，他甚至不能為自己的私心找出一條合理的由頭。
用過午膳，便是閑適的午后時間。
“周國質(zhì)子那邊有些異動，你派人多留意些。”裴懷之舀了一勺憶慈親手煮的糖水，神情滿足。
“他與沈尚書家的女兒走得極近，而且身邊出現(xiàn)了一群江湖上的能人異士。”憶慈斂目，“他們是沖著大乾來的?！?p> “民間反聲不少?！?p> “小阿慈，民間反不起來?！迸釕阎种腹粗赏?，原本溫潤的聲音越發(fā)磁性威嚴(yán)，“新的律令在昨日頒布，尋常百姓家不允許留有兵器，且鐵器進(jìn)入管制規(guī)格，鐵鋪等營業(yè)都需向官府報備?！?p> “民間想反，有心無力罷了?！?p> 憶慈瞥了裴懷之一眼，“爹爹，你越來越像暴君了?！?p> 她上次開天眼，看到了整個小世界的劇情，或者說，這個小世界未來的發(fā)展。
裴懷之會成為暴君，名副其實，封建君主專制嚴(yán)重集權(quán)，他在朝中說一不二，沒有朝臣敢反對，律法也越發(fā)嚴(yán)苛，民間怨聲載道，天災(zāi)四起，流寇橫出，官兵根本鎮(zhèn)壓不住。
最終，周晏白與大乾朝臣以及周邊國家，里應(yīng)外合，將裴懷之?dāng)貧⒂诨饰弧?p> 憶慈話音剛落，魏德善便撲通跪了下來，頭緊緊扣在地上，身子顫抖。
憶慈：“……”
魏德善演得太過了吧？
裴懷之冷下臉，“裴憶慈?！?p> “嗯?！?p> “朕看你是想蹲大牢去！”
“……”
“有些事該循序漸進(jìn)。”憶慈提醒道，“南北相連的運河不需要太著急，繁重的徭役會徹底打散民心?！?p> 只是控制兵器還好，畢竟不少朝代都對此有管控。
但，裴懷之想要修建南北相連的運河，出發(fā)點是好的，但耗費太過巨大，國庫不充裕，百姓日子只會更難。
“這件事沒得商量?！迸釕阎畬⑼敕旁谧郎?，站起身，臉色不好，“你是朕的女兒，真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苦心?！?p> 裴懷之的背影越發(fā)凌厲孤單，就像，他的路上，只剩他一人。
魏德善深深看了一眼憶慈，朝著裴懷之追了過去。
一時間，殿內(nèi)只剩下憶慈和元淮禮二人。
良久的寂靜后，元淮禮開了口。
“殿下比陛下要通透?！?p> 憶慈低著頭擺弄指甲，粉嫩的指甲盈盈泛光，躍躍欲試，“你說，本殿篡位，讓爹爹頤養(yǎng)天年如何？”
她不否認(rèn)裴懷之掌控天下能力，也不否認(rèn)他將所有人玩弄于股掌間的心智，但是，這天下不會如他所愿。
不是所有人都是他的提線木偶。
她清楚裴懷之想要做出一番豐功偉績，畢竟他只用了三年便一統(tǒng)九洲十七國，若是沒有足夠的政績，他怕是不會滿意。
可，他操之過急。
“殿下心懷天下，定能做好皇帝?！?p> 憶慈扯唇輕笑，“夸得本殿心情不錯。”
元淮禮正色道：“并非說笑，殿下懂得天下蒼生為先，民心為重，此乃為君者必須時時刻刻銘記之準(zhǔn)則。”
憶慈抬眼掀起笑意，想調(diào)侃兩句時，與元淮禮黝黑的眸子相撞，她倏地一頓。
意識到，元淮禮說的是真心話。
憶慈趕緊移開視線，冷靜下來，突然頓住，她……想起了曾經(jīng)——
“哥哥，做魔尊好威風(fēng)，他們都跪拜你，我也要做魔尊！”
“阿慈，他們跪的從來不是哥哥，是哥哥身下的王座。”
“王座？不一樣嗎？”
“自然不同，跪拜王座時，他們心不在哥哥這里，以后有朝一日，誰再次坐上這王座，仍能受到跪拜。阿慈，人類有一句話說得極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憶慈垂著眸，手指在裙擺上傾捻，她現(xiàn)在明白了。
“殿下？”元淮禮輕出聲，“殿下若是想要保大乾……”
“不必?！睉洿却驍嘣炊Y，“圣子早已與大乾站在對立面，若是未來圣子能冷眼旁觀，便是對大乾最大的善意。”
系統(tǒng)任務(wù)是督促小護(hù)法做善事，收集良善值。
而小護(hù)法如今的身份——圣子，拯救天下蒼生的好人。
就算是為了任務(wù)，她也不能拉他下水。
為敵也罷，旁觀也罷，她現(xiàn)在不想理會魔界長公主的身份，她只想撐起大乾，盡到大乾公主的責(zé)任。
憶慈自嘲一笑，她像極了廢物，什么事都沒辦法兩全其美，原本她以為，小世界于她而言，是一個象征性的關(guān)卡，輕輕松松便能過去。
現(xiàn)在看來，她什么都做不成。
元淮禮心臟像是被扯開，火辣辣的鈍痛，分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話，他卻聽到她想與他劃清界限的意思。
自那以后，一切都變了，一切又都沒變。
轉(zhuǎn)眼七年過去，大乾就像一艘大船，經(jīng)歷風(fēng)浪與波濤，被歷史這條長河推著前行，無論船只是否穩(wěn)定。
“不能啊，不能……”藍(lán)袍男子掐著手指頭，在長亭外踱步，“按道理來說一切都該結(jié)束了?！?p> “先生？”俊朗卻身子單薄的少年疑惑，“先生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藍(lán)袍男子抿唇，終于挺直踱步，他緊盯著少年，“周公子對這天下什么看法？”
周晏白微愣，拱手，聲音溫潤，“天下一統(tǒng)乃大勢所趨?！?p> 藍(lán)袍男子眼睛微亮，“周公子可知誰能將這天下一統(tǒng)，誰又能還這天下一份盛世太平？”
周晏白指尖微縮，“先生有話直說便是。”
“周公子是周國皇子，賢德仁心，這天下必將由公子此等人才所統(tǒng)領(lǐng)，天下百姓才能安居！”
周晏白倏地起身，眉眼間爬起一抹慌張，“先生何必笑話我？何人不知我周國弱小，先生何必戲弄我這小小質(zhì)子？”
周晏白冷下臉，轉(zhuǎn)身朝長亭外走去，眼底卻晦澀令人看不清。
“周公子，天意如此?！?p> 周晏白腳步加快，心事重重回到京城繁華長街，長街的歡聲笑語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天意如此？
天意便是讓他看到大乾的強盛，然后戲弄他，說他能推翻大乾？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