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家
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里一直在奔跑,可是我的腿卻不聽使換,我越是著急,越動不了,每一步都好似灌了千斤水泥一樣,艱難的動不了,眼看一直兩眼冒著綠光的餓狼就要向我撲過來,我尖叫一聲,驚醒了,原來是夢,摸了摸身上,衣服都濕了,伸手拿過鬧鐘,早上五點過幾分,七點的高鐵,起來準(zhǔn)備準(zhǔn)備,差不多了。
圍巾針織帽牛仔褲貼身的棉質(zhì)打底衣,呢子大衣高跟短靴。我拉著一個小行李箱,鎖上房門,按了電梯下樓。車是我提前預(yù)訂好的,司機就等在公寓樓下。出租車一路往高鐵站駛?cè)?,黎明前的燈光透過霧氣紛紛擾擾,像極了人間煙火。
“姑娘,趕這么早的車,是出差嗎?”
我說回家。并不想多說,視線隨著車窗外的倒影流淌。家,應(yīng)該是那個不論你何時回來,都有著熱飯熱菜等著你的那個地方。可是對我,好像是一種奢侈。
二十多分鐘的路程,早起趕車的人太多了。這個城市里,來來往往,去去留留的人,每天都在上演,生活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人而停下腳步,這個世界除了你也只有你自己才是你自己的中心,它不會圍著你轉(zhuǎn)。
二等座,還算舒適,我對生活的要求很簡單的,干凈不紛擾就好。閉上眼睛睡一覺,我從來不在車上玩任何電子產(chǎn)品,因為我會發(fā)暈,我想可能是低血糖的原因吧。有時候想打發(fā)下時間,都不行。于是,我還有點羨慕那些在車上玩電子產(chǎn)品不暈車的人,更佩服那些在筆電上處理工作的人。
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其實是一個有好多缺陷的人,我自相矛盾的生活著。疲倦感襲來,我困的睜不開眼睛,其實我在車上是不敢入睡的,很多時候都是在假寐。沒有安全感。我輕拍自己的臉,旁邊的人轉(zhuǎn)過臉看著我,笑了。是一個中年大叔,生的和藹可親。
“姑娘,這是怎么了。可別把自己打傻了?!?p> 我尷尬的笑:“起的早了,有點困。”
“困就睡吧,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壞人。我也有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兒?!?p> 我輕聲說:“您多想了,我沒有那個意思的。”
大叔笑笑:“沒事,姑娘?!?p> 我看著車窗外的景色,深冬的晨曦,一路的光桿樹木,外面下著毛毛細雨,一副凄涼的景象。我眼眶又發(fā)紅了,使勁兒翻了翻眼皮。試圖壓制涌上眼眶的淚水。我有時候我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卻又深深的害怕被別人知道。
更害怕來自別人的噓寒問暖,或者冷嘲熱諷。我更喜歡積攢著傷心的情緒,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痛哭流涕??蕹鰜砭椭斡?。然后,我又是一個充滿活力的我。我要深深的感謝我與生俱來的啊Q精神。讓我在黎明來臨之前,治愈好自己。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下了高鐵。陌生又熟悉的空氣,上一次回來已經(jīng)是三年前了。自從大一回了一次以后,我就再也沒回了。都是自己打工賺的生活費,學(xué)費父親會按時打進我的卡里。這一點我是深深感激的。
打車回到家門口,廠里的員工宿舍,幾十年了。三年沒回,這里的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熱鬧繁雜。熟悉的人叔叔阿姨,見到我訝異道:“沈瑜回來了,好久都沒見你了?!?p> 我笑著說:“嗯,你們好!”
“你可算回來了?你家都鬧翻天了哦?!?p> 我皺眉,拎著行李箱爬上五樓,沒有電梯的古老房子。上午九點多,家里平時這時候父母應(yīng)該都在廠里的。來開門的是父親,看見我,“瑜瑜,你回來了?!蔽尹c點頭,看著父親,三年前我回來的時候他還是精氣神滿滿的中老年人。
如今才不過三年,說長也不長短也不短,他整個人看起來卻好像老了十幾歲。頭上也長出了許多白發(fā)。母親迎了出來,“瑜瑜快進來?!鄙舷麓蛄恐?,“瘦了很多啊,在外面怎么也不想著回家。”
“好啦,瑜瑜回來就好了,先進來再說。”父親不耐煩道。
我推著箱子,打開我原來住的房子。里面的東西跟我三年前離開時一樣。母親跟進來,“你弟弟惹了禍了,他暑假回來,不知道怎么跟著那些人玩起賭博,欠了一屁股的債,現(xiàn)在人家找上門來討債。五十多萬,我們?nèi)ツ睦锬敲炊噱X???”抬手擦擦眼角。
父親站在門外,一臉的愁悶。我脫下外套,“跟我說也沒用,我也沒有那么多錢。我才剛工作不久。這些年他怎么對我的,你們又是怎么對他的?你們不清楚嗎?”
母親怒了:“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記仇啊?他不是小嗎?不懂事,你當(dāng)姐姐的讓著他一點不就行了嗎?”
“現(xiàn)在呢!他已經(jīng)成年了,十九歲了!那就讓他為自己做的事負(fù)起責(zé)任!”我隱忍著怒氣回道。
父親把母親拉出來,“好啦!先冷靜,瑜瑜剛到家就和她說這個干嘛,她坐了一上午的車,讓她休息吧。晚點再說?!蹦赣H不情愿的出來。
我把門關(guān)上。坐在床邊,頭埋在手掌里,被氣的不想說話。收拾好東西,我出了房門,沈杰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家里沒有他的影子。父母親坐在客廳的舊沙發(fā)上。我走過去,“現(xiàn)在人家怎么說,欠的是什么人的錢?”
父親說:“高利貸,借的高利貸!前天上門來說了,三天后把錢準(zhǔn)備好,不然就讓沈杰缺胳膊少腿。我們也不知道怎么辦?我和你媽錯了大半輩子也就十來萬,還有四十萬去哪里要?。靠偛荒馨逊孔淤u了?那我們住哪里?”父親越說越激動,咳嗽起來。
母親拍著他的背,趕緊遞給他一杯水,“喝口水,老沈???咱們這是做了什么虐啊?”
我看著他們,無奈道:“我來想想辦法?!?p> 父母親聽見我這么說,欣慰的看著我。
“瑜瑜,我們對不起你。”
我實在不想待在家里,氣壓低的讓我難以呼吸。午飯也沒吃,找個理由就出來了。
走出小區(qū),是一條林蔭小道。從小我最喜歡這里,午后的陽光透過干枯的樹枝照進來,小道上鋪滿掉落的樹葉,踩上去喳喳作響。我低著頭漫無目的的走著。出了林蔭小道,就是一條大馬路了。兩邊的街道上各種商鋪小店,裝滿了童年的回憶。
這么多年了,依舊是老樣子。隨便逛逛,有一家看起來裝修很新穎的咖啡店。我走進去,店里有幾個客人,我在靠窗的位置做下去,環(huán)境還算舒適,服務(wù)員走過來,把單子遞給我。
“請看看喝什么?”
我沒接,“一杯卡布奇諾,謝謝?!狈?wù)員拿著單子點點頭走了,“請稍等一會兒?!?p> 咖啡店的風(fēng)鈴叮鈴鈴的響了起來,我抬頭看著門口,一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男子正推開門,我看像是陸遠行。
可能感覺到有人看著他,陸遠行視線飄過來,一看是我,驚喜的走過來,哈哈笑著說:“沈瑜,好久不見了,一個人嗎?什么時候回來的呀?!蔽椅⑿χ吧衔鐒偦?。”
路遠行拉開身旁的椅子,坐下來?!耙蔡闪税?。我剛好在附近這里辦點事,進來買杯咖啡,沒想到就遇見你了”。
“嗯。確實好巧?!睒?biāo)準(zhǔn)微笑。
服務(wù)員端著我的咖啡過來。
“兩杯美式加糖不加奶,打包。”陸遠行說道。服務(wù)員點點頭走了。陸遠行摸摸頭,不好意思的說,“有個朋友還在車?yán)锏戎睃c找你出來玩,打算待幾天?”
“看情況?!倍似鹂Х容p輕喝了一小口。味道還可以,雖然沒有那么正宗,但還不錯。
服務(wù)員很快打包好咖啡拿過來,陸遠行跟我道別?!巴睃c聯(lián)系啊?!比缓缶妥吡恕N椅⑿χc頭。
我喜歡咖啡店安靜的環(huán)境。喜歡坐在這樣的地方,發(fā)著呆。莫深打來電話,“晚上一起吃飯?!蔽艺f沒空。
“沒空也空出來?!?p> “我去不了?我回家了。”
“哪里?”
“縣城?!?p> “回去做什么?”
“沒什么。處理一點事情?!?p> “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蔽艺Z氣淡淡。
他生氣的掛斷電話。我淡定的收起手機。一臉的冷漠。你愛生氣就生吧。我沒精力,也不想想那么多。
偷得浮生半日閑,出了這門,又要去面對這外面的紛紛擾擾。血濃于水,像我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看著我的親人流離失所呢?可是我怎么幫?把我自己賣了嗎?賣給誰?這一身瘦骨又值多少?找朋友借?我處的來的朋友里也就只有珊珊能夠借我錢。我也只愿意找她。別人,我是抵抗的。也沒有底氣。人家憑什么呢?
太陽快落下去的時候,我才往回走。家里父母在等我吃飯,簡單的兩菜一湯。我隨便吃了幾口。母親問我去了哪里?我說隨便走走。放下筷子,轉(zhuǎn)身進了我的房間。仰躺到床上,明天人家就要來拿錢了,怎么辦?煩惱。
手機響起,陸遠行來電,上次聚會留了的號碼?!吧蜩ぃ谀??出來玩?!?p> “累了,改天吧?”
“別啊。多久沒見了,也不知道你待幾天?就這樣,一會兒我去接你?!睕]等我說話就掛了。
拿出洗漱用品,進了浴室,簡單的沖洗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簡單的針織白色長裙,長及小腿的風(fēng)衣,短靴?;瘋€淡妝,背著小包,跟父母親說出去一趟,就下樓了。以前的他們對我管教很嚴(yán),出門都要問長問短?,F(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一個人生活的我,不喜歡任何人的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