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碧奚夫人
青陽宮的仙侍們起的極早,從卯時就開始忙碌起來。賓客來時,摻雜金絲織就的紅毯已經(jīng)一路從宮門鋪到了山腳,青石兩旁的草木也修整了一番,只有一些令人苦惱的——正是落花時節(jié),一陣風(fēng)來,滿地都是。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九微山上的梨花都開到了荼靡,與此同時,鳳族今年兩千三百歲的帝姬也正是大婚的時候,賓客盈門,喜氣揚天。
正廳已然坐不下這仙客,故在湖邊又設(shè)下無數(shù)位置,如云雪樹下坐滿了仙客,談天說地,或三五成群,或二人把酒,歡笑之聲不絕于耳,只是這如此熱鬧的場景卻在喜了下藏幾分微妙情緒。
例如,這滿山賓客,并無一人是長凌君的族人;例如,帝姬大婚,帝君卻不見蹤影;又例如,他們所談?wù)摰南彩拢谒腥搜劾锊⒉粴g喜。
祁卿臉已經(jīng)笑僵了,這諸多賓客,或從東海南荒,青丘北狄,多的他幾乎要叫不出來名字來。
午后,空中一陣樂聲,一匹雪白的八足駿馬拉著一輛華蓋長車,隨行者數(shù)十,長車破開層層疊疊的云海,于萬眾矚目中降臨湖邊。
車門緩緩打開,隨行侍從立刻打開緞傘,一只纖細(xì)柔夷從中探出,隨之出現(xiàn)的,便是一張極為嬌艷冷淡的面容。
碧色長裙劃過海棠落瓣,款款走到祁卿身邊,神女彎腰行了一禮,祁卿忙扶住了她,“碧奚夫人?!?p> 碧奚夫人莞爾一笑,揮手令人呈上一只精雕玉琢的盒子,“師尊正在閉關(guān)修煉,無法來參加小師妹的婚禮,故遣妾身來此奉上賀禮?!?p> 碧溪夫人是何人?賓客們低聲絮絮,也有人嘲笑道:“這可是青帝之妻,身份尊貴無比,早已深居簡出,只與帝君恩愛兩不疑,若非今朝桓寧帝姬大婚,恐是萬年都不能一見?!?p> 碧奚夫人打開禮盒,只見深色軟緞中躺著兩只瑩白手環(huán),其色如雪,只見其中盈盈神輝,晦澀奧古的符文若隱若現(xiàn),觸之便覺渾身舒暢。
祁卿含笑,“在下替帝姬多謝太微真人。”
碧奚夫人淺淺一笑,“真人早已不問紅塵,此環(huán)乃他老人家畢生心血所得,囑咐妾身一定要親自看著兩位新人戴上,妾身只好叨擾了。”
祁卿伸手恭請,“夫人降臨,乃是九微山之幸,夫人請上座?!鳖D了頓,“二殿下正在梳妝,請夫人稍后?!?p> 碧奚夫人掩唇,“她可未必想見我呢?!?p> 一面說,一面走入內(nèi)廳。
“那是什么?”
面對扶微的疑惑,桓寧也不得解,“師尊雖一向有些為老不尊,但我這大婚,應(yīng)該也不會送什么離奇的玩意吧?!?p> 倒是碧奚肯來,出乎她的意料。
此處是青陽宮未名湖邊一個極妙的賞景臺,此處看去,可見賓客往來,但卻很少有人能關(guān)注到此處。
不多時,又來了幾位熟客。
乃是三塵司的同僚們。
塵緣司主人間情緣,與桓寧倒是沒怎么打過交道,司主白暮送了百轉(zhuǎn)琉璃燈為賀。雖是凡間新婚會送的玩意,但此物可載時光,放之屋內(nèi)數(shù)年,只需以靈力觸動,即可將過去種種美好投映出來,也算是妙物。
而朝塵道卻是派的青繁主薄,冷淡的女仙贈了一對仙杯,其中入水,傾之美酒。
青繁道:“我司司主今奉急事,不能前來赴宴,還望神官勿怪。”
祁卿稱是。
又見斬妖司,別說是司主了,派的竟是桓寧手下的一名持劍使,送了兩把仙劍,放下劍后竟告了退,匆匆而去。
看來斬妖司和朝塵司當(dāng)真是有了十萬火急之事。
后面大多是一些遠方來客,桓寧也漸覺無趣,拉了扶微的手,正要離開,卻聽身后一聲嫵媚的笑。
“桓寧師妹?!?p> 桓寧心中嘆氣,臉上卻立刻浮起明媚笑容,“碧奚師姐。”
扶微對她稍稍行了一禮,碧奚也受了這禮,道:“師妹怎地看起來不怎么高興?今日大婚,可別讓人看了去。”
桓寧笑的又燦爛些,“我哪里不高興了?”
碧奚從袖中取出那只盒子,拈出一枚手環(huán)走來,“師尊說了,必要看你親自戴上才好,師妹,可別辜負(fù)了?!?p> 桓寧不著痕跡地避開,碧奚不肯退讓,兩人面上帶笑推搡了許久,終是碧奚退了一步,撫了撫鬢邊發(fā)絲,“罷了,等那長凌君到了,再親自幫你們戴上便是?!?p> 眼見碧奚夫人施施然地走了,扶微頗為疑惑:“我記得她以前與你關(guān)系還算不錯。”
桓寧嘆道,“沒辦法,太優(yōu)秀總是招人恨?!?p> “你雖與她不對付,但一只手環(huán),戴也戴了,何須與她推脫?”
桓寧理了理袖子,不置可否,“這本是雙人環(huán),連那鮫君的面都沒見到,她就著急要我戴上,于禮不合。”
不過說起來桓寧自己也是十分不解的,她與這位師姐關(guān)系平平,但一個是青帝帝后,一個是青陽帝姬,同占了一個青字,又都是上古神族之后,倒也沒有到撕破臉的地步。
不過是她前陣子受命去湄山絞殺一只妖狐,在那妖狐洞里發(fā)現(xiàn)了一條劍穗,內(nèi)含神韻,也算中上的靈器,也因此費了她不少力氣才擺平那狐貍。桓寧瞧著眼熟,隱約記得是青帝帝君戴過的,順手捎了回來,述職時又順手當(dāng)著她的面還給了青帝帝君。
這一遞,就出了岔子,碧奚的臉色當(dāng)即變得雪白。
后來,聽說這恩愛夫妻大吵了一架。
再見到桓寧時,碧奚已然兩眼如刀,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幾個窟窿。
不過桓寧也沒有替她大肆宣揚的意思,只是這師姐氣量頗小,斤斤計較到了現(xiàn)在,現(xiàn)在又不知道懷了什么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