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二年。
咸陽宮。
摘月閣。
床榻上的小姑娘臉色蒼白,頭發(fā)濕淋淋的,衣服剛剛換過。兩名宮女,一個(gè)拿布巾給她擦頭發(fā),一個(gè)給她喂藥。
“咳,咳咳咳……”
嬴陽滋從床榻上坐起身,把剛才喝的藥全吐掉了。
“公主醒了!”
“阿夢,琉璃?”嬴陽滋按著心口,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們。
她們不是在秦二世元年的皇室清洗中被殺了嗎?
“奴婢在?!绷鹆Ыo她披上衣衫。
嬴陽滋忽然想起了什么。阿夢和琉璃都只大她六七歲,眼前的她們不過是十歲左右的小姑娘,難道……
她重生了?
秦王政二十二年,五歲的她去蓮池?fù)启~,不慎從欄桿上掉下去,落了水。
事后,在場的宮人被罰了三月月錢,若不是扶蘇勸阻,他們可能已經(jīng)沒了命。
“阿宴。”
六扇花鳥屏風(fēng)后繞過來一個(gè)高大身影,頭戴沖天冠,身著黑色龍袍,佩玉。
“父……父王!”嬴陽滋顧不上穿鞋就下了地,撲到他懷里。
嬴政把人抱起來,問:“阿宴現(xiàn)在還難受嗎?怎么掉下去的?”
嬴陽滋不言不語地看著他,眼眶忽然紅了。
“兒臣是爬欄桿掉下去的,已經(jīng)沒事了?!?p> “沒事怎么哭了?”嬴政蹙著眉給她擦眼淚。
“兒臣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嬴陽滋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淚珠一顆顆落下來。
秦王政活了三十多年,文武雙全,卻從來沒有學(xué)過哄過孩子,扶蘇哭了都是奶娘哄的,可嬴陽滋沒有奶娘。
嬴政只能輕聲細(xì)語地哄了她幾句,眼見嬴陽滋漸漸收了眼淚,他懸著的心才放下了。
“嚇成這個(gè)樣子,阿宴莫不是做噩夢了?”
嬴陽滋把頭放在他肩上,嗯了一聲。
“做什么噩夢了?”
嬴陽滋好不容易有點(diǎn)血色的臉白了又白:“父王想聽嗎?想聽那兒臣就說了?!?p> “阿宴說就行了,怕什么。”
“兒臣夢見父王統(tǒng)一天下了,稱了皇帝,還做了許多變革?;蛟S到這里,的確是個(gè)好夢?!?p> 嬴政沒說話,示意她繼續(xù)說。
“天下雖然一統(tǒng),但六國人并沒有罷休。就在父皇四十九歲時(shí),第五次出巡,在海邊吹了風(fēng),病了,最后病死在沙丘行宮。然后,身邊人篡改了遺詔,讓兄長自盡,又讓兄弟姐妹們陪葬。兒臣好害怕,父王……”
嬴政覺察到嬴陽滋慘白的臉色,安慰她說:“夢是假的,阿宴別怕。有父王在,沒人能動(dòng)阿宴?!?p> 見嬴陽滋垂眸不語,嬴政急忙補(bǔ)了一句:“父王答應(yīng)阿宴長命百歲,行不行?”
嬴陽滋這才笑了:“好,一言為定?!?p> “天還沒暖和,多穿些衣服,別吹風(fēng)著了涼。父王還有事,不能陪阿宴了?!辟讶朔诺酱查缴稀?p> 嬴陽滋嘟著嘴“哦”了一聲。
“阿宴只要想,就去章臺宮?!?p> “好?!?p> “但不是現(xiàn)在,你剛落了水,還沒好全,最早也得明日?!?p> “兒臣會聽話的?!?p> 嬴政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畢竟他還沒見嬴陽滋心甘情愿地聽話。雖然只是等一天。
但他事務(wù)纏身,沒細(xì)想這個(gè)問題,離開了摘月閣。
見秦王政走了,琉璃和阿夢才齊齊松了口氣。
“那么怕我父王做什么?!辟栕烫闪嘶厝?,嗔怪道。
“奴婢差點(diǎn)就沒命了。”琉璃顧不上儀態(tài),癱坐在地。
“不是還有兄長給你們說話嗎?再說了,父王也就嚇唬嚇唬你們,還真能不顧我的意思打死你們不成?!辟栕逃X得對小孩這么說不太好,索性補(bǔ)了一句,“以后我不會這么胡鬧了,你們放心?!?p> “有公主這句話就好?!?p> 嬴陽滋躺在軟和的被褥里,仰面瞧見窗子上映著一枝玉蘭。
天佑大秦,讓她回到了秦王政二十二年,一切都沒發(fā)生,都還來來得及。
她的父皇和兄弟姐妹都還活著。
這一次,她不會再旁觀世事,她要除掉趙高,保護(hù)家人,清除六國余孽,讓大秦回到正軌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