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數(shù)字
一圈瀲滟翠色如亭亭夏荷,帶著生機勃勃的綠意,溫潤嫻雅地躺在木盒里。
奶奶在世的時候,常說以后要把這個家傳的鐲子留給她作嫁妝。
嫁不嫁的竺姜姜不在乎,但這個鐲子回到身邊卻讓她很安心。
這次事故馬驍理虧在先,他沒臉在家人面前坦誠事故的原因,但也沒敢在兩家人面前說竺姜姜一句不好。
所以這次相親還算圓滿,雖然兩個小兒女的親事沒有談成,但馬竺兩家的合作是談成了。
兩家合作一敲定,陳晨知情識趣地就讓人趕在竺姜姜出院前把她要的東西送了過來,順便把醫(yī)藥費結(jié)了。
送過來的除了鐲子,還有幾本書。
竺姜姜在指尖上沾了點水,靈巧地搓動書角,把其中三本書的封面一一撕開。
這三本書的封面比較厚,是兩層棉紙夾起來的,撕開之后里面就掉出來幾張薄薄的宣紙——
這三張紙,正是竺父一心想找卻遍尋不著的蛇藥秘方!
當年奶奶在世的時候,曾有人想要收購蛇藥的秘方,一條秘方就出價三千萬!
竺父當年趕到良山奔喪的時候,一進門就把書全都收走了,竺姜姜一直沒機會把秘方取出來。
如今終于取出來了,但她還沒想好怎么處理。好好策劃一番的話,她的功德點說不定就有著落了。
竺姜姜把那三本書的封面重新粘上,和鐲子一起鎖了起來,秘方另外找地方藏好,方才洗漱入睡。
翌日清早,平安大樓,美容室。
“難怪我老覺得聞到一股烤肉味,還以為早餐沒吃飽?!贝筇凄洁熘?。
話音未落,就聽見竺姜姜警告似地咳嗽了兩聲。意識到自己的松懈,他連忙端正姿態(tài),小心翼翼地把三十八號放到操作臺上后,扎扎實實地掬了三個躬。
“有怪勿怪,有怪勿怪,我人胖嘴賤,先生不要見怪。”
“對逝者要有敬重之心,他們跟活人沒有區(qū)別,都是我們的客戶?!?p> 竺姜姜沒有多說什么,待大唐道歉之后,就戴上手套開始工作。
三十八號是一個不幸在火災(zāi)中喪生的中年男子,死因是無法及時逃脫,被濃煙窒息而死。
他雙眼緊閉,鼻梁上有長期佩戴眼鏡留下的痕跡。嘴唇嫣紅,體表毛發(fā)都被烤焦了,身體微微蜷縮,全身皮膚散布著燒傷邊緣組織的紅腫。
其中尤以下肢和背部嚴重,上面是一大片的水皰和焦痂。
因為窒息而死,三十八號的手呈現(xiàn)出很典型的雞爪狀。
竺姜姜一路拎著水管從頭往下沖,把他的手抬起來時,意外發(fā)現(xiàn)三十八號的手心里寫著兩串串奇怪的數(shù)字。
仔細看了下,是一個電話號碼,和一串六位數(shù)的密碼。
“先等一下?!?p> 竺姜姜示意大唐停下工作,脫下手套在紙上把這數(shù)字記了下來。
“這個電話號碼是誰的?難道三十八號是被人謀殺的?”大唐一臉好奇地湊了過來。
“哪有那么多殺人兇手,晚上名偵探安東尼看多啦?”
竺姜姜打趣歸打趣,但出于謹慎,她還是重新戴上手套把三十八號從頭到尾摸了一遍。
首先能確定的是,三十八號的死因確實是窒息。打開他的口腔后,很明顯能看見水腫的喉頭。
其次身上沒有其他防御傷,皮膚燒傷組織邊緣的紅斑明顯腫脹,很明顯是生前燒死的特征。
最后,燒死之后法醫(yī)雖然沒有進行解剖,但抽血做了血檢,被下毒的可能不存在。
總的來說,三十八號的死因是沒有疑問的。
既然沒有疑問,竺姜姜就放心地擼起袖子繼續(xù)工作了。
用刷子把皮膚表面的破潰和爛肉刷掉,燒焦的毛發(fā)也要用刀片刮干凈,然后再重新沖洗消毒。
腿上的爛肉刮掉之后,留下的洞比較大,背部也有點凹凸不平。
竺姜姜特意調(diào)配了兩種修復(fù)液,棉花含量高的填在腿上,背部的部分只在硫化乳膠里加了一點棉絮。
背部只需要簡單修復(fù),但腿上塑形風(fēng)干之后,要多次抹平調(diào)整外觀。
工序比較多,需要分三次進行,竺姜姜只能一邊修復(fù)腿部,一邊處理其他地方。
終于趕在午飯之前,三十八號貴賓處理好了。而這時,竺姜姜也收到了時崇回復(fù)的消息——
剛剛休息的時候她抽空把電話號碼發(fā)給了時崇,拜托他幫忙查一下這個號碼的相關(guān)信息。
“樸建國?”竺姜姜咀嚼著這幾個字,只感覺這名字好生耳熟。
“樸建國不就是三十八號貴賓嗎?他怎么啦,真的是他殺?”大唐試圖偷瞄竺姜姜的手機,但無奈體型笨重,一下就被竺姜姜擋住了。
“你個傻小子,快去打飯。”
太奇怪了,為什么要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在自己手心上?
竺姜姜拿出手機,嘗試著用自己的手機撥通了三十八號貴賓的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F(xiàn)在為您轉(zhuǎn)接留言信箱,請在‘嘟’聲后留言……”
竺姜姜忽然福至心靈,匆匆吃過飯后,她回到辦公室,正打算翻閱資料把三十八號貴賓家屬的聯(lián)系方式找出來,卻被告知家屬已經(jīng)來了。
三十八號貴賓的喪禮此時就在吉祥樓進行,看得出來他生前是個受學(xué)生愛戴的老師,禮堂里的觀禮的年輕人很多。
“謝謝你!他每天出門都要穿皮鞋,收拾得規(guī)規(guī)矩矩,他說要給學(xué)生作榜樣,講究儀容儀表?!比颂柕奶t著眼眶,手邊拉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孩。
“我本來還擔(dān)心辦喪禮他會怪我,讓別人看到他走得那么狼狽……沒想到收拾得那么好,真心感謝你。”
在得知竺姜姜的猜測后,她毫不猶豫地拿出手機撥通了語音信箱的電話號碼。
“這只是我的猜測,也許有別的含義。”竺姜姜勸慰道。
“不,你說得對。這很可能是語音信箱的密碼,他臨死前給我打了四五個電話我都沒接到……他就是這么浪漫的人……”
女人話音未落,就聽見手機里的留言響了起來。
“葉美,我的愛人,最后叫你一次老婆,周年紀念日沒法送你禮物了。我對不起你的地方太多了,不是個好男人,希望你自由快樂。月月,爸爸永遠愛你,好好照顧媽媽?!?p> 禮堂上不知不覺一片寂靜,只余手機擴音里的留言不停地重復(fù)播放。
竺姜姜摸了摸濕潤的眼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