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又在紅箋的伺候下漱了口,夢寶這才起身向外走去。
“喜兒,你陪我去?!?p> 臨出門時她卻忽然說道。
紅箋一愣,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
喜兒也怔了一怔,下一刻卻是心下了然,點了點頭,走到她身邊。
兩人出來時那李氏派來的仆婦早已等的不耐煩,正抻著脖子一個勁兒的往這邊張望,見到他們后松了口氣,臉上卻是毫不掩飾的不滿之色。
“少夫人,大夫人已經(jīng)在詠竹苑等您許久了,別怪奴婢多嘴,您看看這都什么時辰了,哪有兒媳在這個時辰才去給婆婆請安的。大夫人那邊早膳都用完了,您作為兒媳原本該侍奉在側(cè),現(xiàn)在卻是說什么都來不及了,難不成您還想讓大夫人每日等您過去了再用早膳嗎?”
她今日來之前就知道她家大夫人這是準(zhǔn)備給少夫人立規(guī)矩了,雖然聽說昨日因為有老夫人撐腰,大夫人在少夫人那里吃了虧。不過老夫人今日并不在詠竹苑,而且給兒媳立規(guī)矩這種事哪個府里都是有的,大夫人占著理,料想老夫人就算想要袒護(hù)少夫人也不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所以她上趕著來替大夫人立威來了。
夢寶腳步一頓,看了看她,忽而輕笑出聲。
那婆子一愣,不知為何心底竟有些發(fā)毛,梗著脖子說道:“少夫人竟還笑得出來,您……”
“你是近幾年才入府的吧?”她問道。
“您……您怎么知道?”
夢寶卻并不回答她,只是仍舊像看著笑話般的看著她。
那仆婦剛想再說什么,卻見她漸漸收斂了笑意,十分嚴(yán)肅的模樣。
“昨日祖母身邊的許媽媽還跟我說,鎮(zhèn)遠(yuǎn)侯府有鎮(zhèn)遠(yuǎn)侯府的規(guī)矩,下人也該有個下人的樣子。我覺得許媽媽說的甚對,下人再如何受寵,終究不能凌駕于主子之上,否則就是失了規(guī)矩。”
“我請安晚了自然有母親教訓(xùn)我,你一個下人算什么東西?竟也敢如此與我說話?難不成你伺候了母親幾年就覺得自己能代表母親了?就可以對我這堂堂世子夫人指手畫腳了?!”
“奴婢……奴婢不是這個意思,您……”
“母親的詠竹苑我認(rèn)得,就不用你帶路了,自己去刑房領(lǐng)罰吧?!?p> 她冷冷的說了一句,抬腳就向詠竹苑走去。
那仆婦站在原地呆愣了許久,直到鵲兒一臉不耐煩的過來催她去領(lǐng)罰,她這才回過了神。
這是他們少夫人?這是那個病懨懨軟趴趴比柿子還好捏的少夫人?
我滴個親娘老子誒!不是說少夫人昨日純粹是靠著老夫人撐腰才硬氣了一回嗎?要是早知道是這樣的話她說什么也不會上趕著為大夫人跑這一趟啊!
她在這邊愁眉苦臉,另一邊正往詠竹苑去的夢寶嘴角卻是掛著笑,心情很好的樣子。
喜兒也是笑著,有些好奇的問道:“少夫人是如何知道那婆子是近幾年才入府的?”
夢寶扭頭看了她一眼,不經(jīng)意的打量了她一番。
喜兒莫名的一慌,趕忙垂首。本以為她不會回答自己了,卻聽她緩緩出聲。
“母親是在先母離世后才掌的家,在我和世子成親前不久才扶正,在這之前府里一直是祖母和先母掌管內(nèi)宅的。”
“那婆子驕縱跋扈,明知道祖母昨日剛剛訓(xùn)斥了母親,還敢這般囂張的在我面前大大呼小叫,可見只知母親厲害而不知祖母……”
她說到這兒停了停,似乎發(fā)現(xiàn)自己失言,掩嘴尷尬的笑了笑:“所以啊,她定是在母親掌家之后才入的府,那到現(xiàn)在最多也不過四年而已。”
喜兒看著她許久都沒回過神,還險些被路上的石子絆到。
夢寶卻是并未再看她,而是默默地掂量著自己剛剛說的那番話。
在背后議論長者是非是不對的,喜兒是老夫人派來的,八成會將這些話原封不動的告訴老夫人。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七出之條里有一條就是“口多言”,這樣的女子喜歡嚼舌根說是非,容易影響家庭和睦,離間家人關(guān)系,因此而被世人所不喜,會被夫家休棄。
老夫人知道后會不會不喜歡她?然后等世子回來了讓世子休了她?她還真是有些期待呢……
不過她并不知道,此時的喜兒內(nèi)心也可謂翻江倒海。
她和鵲兒是被老夫人調(diào)來的,原以為少夫人多少會對他們有些防備,卻不想她竟連這樣的話也敢毫不避諱的當(dāng)著她的面說。
夢寶本就待人親和,此刻她的“信任”更是讓喜兒榮譽感頓生,隨之產(chǎn)生的就是名為忠誠的使命感。
這讓她之后向老夫人匯報靜馨苑近期的情況時不僅有意無意的夸大了李氏對夢寶的刻薄,更是圓滑的幫她將這些不合時宜的話換了個方法說了出來,不僅沒讓老夫人厭棄夢寶,反倒更欣賞她了……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此時的夢寶正在詠竹苑中,恭謹(jǐn)?shù)卣驹诶钍厦媲啊?p> 李氏見她和喜兒一同進(jìn)來,身邊并沒有之前她派去的那個婆子,不禁皺了皺眉。
不過那婆子本也不是近身伺候的,她有意想表現(xiàn)出自己不看重夢寶,所以才讓那婆子跑了一趟,而沒派自己親近的人去。
現(xiàn)在沒看見人,可能是那婆子將人帶過來后就在院子里候命了,并未進(jìn)來,她便也沒說什么,而是又看向夢寶。
“看看這都什么時辰了?這時候才來給我請安,這就是你們鎮(zhèn)遠(yuǎn)侯府教出來的規(guī)矩嗎?”
夢寶垂首,柔聲說道:“母親之前體諒兒媳,免了兒媳的晨昏定省,兒媳不知母親今日想念兒媳了,想讓兒媳前來請安,故而來晚了,還望母親勿怪。”
李氏一口氣堵在心口又差點兒憋過去。
瞧瞧,瞧瞧,這話說的,之前免了請安是體諒她,那現(xiàn)在讓她來就是不體諒了?
還什么想念?誰會想念她!要不是她昨日忽然蹦出來,她巴不得她永遠(yuǎn)窩在那靜馨苑,最好死在里面!
她唇角掛著刻薄的笑意,冷聲說道:“之前你病著,所以我才免了你的晨昏定省,現(xiàn)在你病好了,自然該每日按時過來給我請安。怎么?身為人媳,連這點兒自覺都沒有嗎?”
夢寶絲毫不惱,仍舊是柔柔的開口:“母親是在兒媳入府一個月后免的兒媳晨昏定省,那時候兒媳還未生病,故而不知母親是未卜先知得知兒媳數(shù)月后要生病才會如此,還請母親原諒兒媳不像母親那般有遠(yuǎn)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