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曦和將林雉從雪地里扶起來,關(guān)切地問道:“林將軍,你還好嗎?”
男子全身狼狽,黑衣被血染成深色,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搖頭道:“臣沒事?!?p> 隨后,他從袖中掏出一支火槍,朝天綻放,白日煙火絢爛。
很快,原本在山頂上追殺林雉的一隊鐵騎兵虎嘯而來,裴曦和一行人又被團團包圍。
裴曦和冷笑,心中不禁吐槽道:這蕭燼有兵力來抓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卻沒有能力抵抗蕭斂的進攻,當(dāng)真可笑,北疆不亡,誰亡?
不一會,一群士兵穿甲帶劍地朝裴曦和兩人沖去。
林雉揮劍,躲了幾次進攻后就倒在了地上,淤血從口中垂涎而出。
“你受傷了,別再勉強自己。”
裴曦和扶起他,從腰間取出手帕麻溜地往他不斷流黑血的傷口上捂。
可林雉卻不以為然,他握緊自己手中的破軍劍再次起身,眼神堅定道:“臣答應(yīng)過殿下要將娘娘完好無損地帶回去?!?p> “剛才臣已發(fā)了信號,殿下很快就會到了?!?p> 林雉卯足力氣再次沖了上去,他張著血盆大口,眼里的怒氣似乎要將整座雪山震碎。
蒼穹無日,霧氣橫生,整座高山一片空曠,林雉的世界變得寂寥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待侍衛(wèi)一一倒下,鐵蹄錚錚終于踏響大地,地動山搖,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箭矢破風(fēng)而來,林雉看見一位少年駕馬而來,他拿著汗青弩弓,玄色的大氅像勝利張揚的旗幟,數(shù)千兵馬奔騰而來,呆板孤獨的山突然嘩然。
林雉一笑,終于松了劍垂下身跪在一片雪地里。
蕭行之不發(fā)一語,俊眉輕蹙,眼神陰鷙地睥睨馬下眾生,冷冷開口道:“誰給你們的膽子敢來劫孤的太子妃?”
對面的趙霄攥緊大刀,高聲壯膽道:“老子是奚陽王麾下二品大將軍,一個廢太子的女人,老子怎么劫不得了!”
他身旁的士兵多數(shù)被擒拿,獨留趙霄和幾位小兵還不肯屈服。
“奚陽王?”
蕭行之抬眸冷笑,蒼鳥俯沖落地,弩弓上弦,一擊必中。
趙霄捂著自己不斷滲血的胸口,瞪眼哀嚎,箭上涂了劇毒,不一會他就爆體而亡了。
血噴了周圍小兵一臉,他們顫顫巍巍地看著蕭行之,突然下跪求饒。
“回去告訴你們王爺,”蕭行之將弩弓對準(zhǔn)幾人頭頂,冷聲道,“北疆之地,我蕭行之替他收了?!?p> “還不快滾?!彼а狼旋X地收了弓弩,沖那幾個士兵腿上踹了一腳。
北疆的殘兵們吃了一肚子雪又麻溜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夾著尾巴從雪山又跑回了北疆老家。
蕭行之翻身下馬,手忙腳亂地解下大氅披在臉色蒼白的妻子身上。
“姩姩,你臉色好差?!?p> 他臉色慌亂,微涼的手指輕輕放在美人的額頭上,不出所料,發(fā)燒了。
裴曦和攀上他的手臂,看了眼身旁遍體鱗傷的林雉,烏黑的雙眸里噙滿淚水,哽咽道:“夫君,你快救救林將軍,他是為了救我才成這樣的。”
林雉意識有些朦朧,隱隱約約察覺到有人在搬運他的身體,然后世界一片漆黑,林雉暈了過去。
一下兩個傷員,上山拜三清肯定是不行了。
蕭行之重新安排護衛(wèi)護送裴夫人及余下幾人上山,他自己先帶著林雉和裴曦和回府療傷。
盛雪踏枝鳥,枝頭數(shù)點紅。
下山后,裴曦和的神經(jīng)慢慢放松下來,風(fēng)寒未好又吹了風(fēng),如今的她就好比赤身裸體躺在冰原上,可身體卻還是燒的過分。
終于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天色已經(jīng)橙黃昏暗了。
她睜開眼睛,暖光灌入瞳孔,頭沉甸甸的疼,再然后是身體,沉重的像幾百斤的石頭壓下來,干裂的唇幾張幾合想要開口說話,可嗓子又干涸腫疼。
突然,額頭敷上涼涼的毛巾,如枯木逢春,她舒服地又閉上了眼睛。
“鄭醫(yī)師,我娘子的病如何了?”
耳畔響起蕭行之的聲音,意識到他在耐心詢問自己的病情,裴曦和靜下心來細聽。
那位鄭醫(yī)師擺擺手,鄭重道:“王妃是風(fēng)寒未愈又受驚過度才導(dǎo)致的高燒,老夫給王妃開幾副藥調(diào)理調(diào)理,再施針幾次,過不了幾天就見好了。”
他背上藥箱,踏步出屋隨府中小廝去抓藥。
蕭行之遞了碎銀給他,恭敬道謝:“有勞醫(yī)師了,孤府上還有一人受了很重的劍傷,醫(yī)師也給看看吧?!?p> 他說的是林雉。
鄭醫(yī)師停下腳,抱拳道:“殿下客氣了,醫(yī)者父母心,老夫這就去瞧瞧?!?p> 隨后,他調(diào)轉(zhuǎn)方向,又朝府中偏堂走去。
夜色漸濃,昭曦苑里安靜無聲,碳火燒的噼啪作響。
裴曦和剛剛清醒就被蕭行之抱在懷里,紅撲撲的小臉靠在他寬厚的胸肌上,男子熾熱的心跳震耳欲聾,剛剛沐浴過的身體散發(fā)淡淡清香。
她不由紅了臉頰。
裴曦和陪著他安靜的看奏折,有意無意地打幾聲哈欠。
“困了?”蕭行之用指腹輕輕擦過裴曦和的紅頰。
她點點頭,沉默幾秒后又搖搖頭。
蕭行之輕笑,溫聲道:“困了就睡吧,不必等我,我把這幾份奏折看了再睡?!?p> “不要?!迸彡睾腿鰦傻溃皼]你抱著我睡不著?!?p> 美人仰頭,水靈靈的大眼睛懵懂地望著他,臉頰紅潤,粉嫩的唇瓣有意無意地往他身上湊。
他喉結(jié)滾動,眸色暗了暗道:“不是說困了嗎?”
“你陪我說會話我就不困了?!?p> 她的聲音總是帶著嬌憨,像懶惰的貓發(fā)出舒服的呼嚕聲,小女孩般撒嬌的神態(tài)總是讓蕭行之心尖犯癢。
他咳了一聲假裝鎮(zhèn)定,高冷地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在了手里的奏折上,可幾分鐘過去了,他愣是沒看進去一個字。
懷里的美人總是牽動著他的心弦,大腦無意間已經(jīng)被她占滿。
裴曦和沉默了一會,軟軟地問了一句:“夫君真的打算攻打北疆嗎?”
這是在山上他一時氣急讓小兵給奚陽王帶的話。
蕭行之“嗯”了一聲。
“蕭斂的軍隊已經(jīng)打到北疆境內(nèi),現(xiàn)在就算出兵增援也是回天乏術(shù),與其將北疆拱手相讓,倒不如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彼盅a充道。
裴曦和望著桌案上搖曳的燭火,疑惑問道:“之前奚陽王來借兵,夫君以兵甲不足給拒了,那我們還能打過蕭斂嗎?”
她抓了抓頭發(fā),神色頗有些憂慮。
蕭行之笑著揉了揉她粉嘟嘟的臉頰,語氣頗為寵溺:“娘子啊娘子,你莫不是發(fā)燒燒糊涂了?”
美人一雙俏眉輕抬,美目露出大大的疑惑,粉嫩小嘴輕嘟,神態(tài)可愛至極。
“那些話自然是誆他的!”蕭行之補充道,“我若不這樣說,蕭斂會放下戒備,全力攻打北疆嗎?”
紅帳搖曳,碎影稀落璧人身。
蕭行之揉揉她的軟發(fā),兩人就著剛才依偎的姿勢,氣氛看起來曖昧萬分。
照他的話來講,蕭行之一開始就是打北疆主意,今日這場劫人事件只不過剛巧是個引子,加快了他攻占北疆的步伐罷了。
而蕭行之不派兵援助北疆,一是不想,二是想看著蕭斂與奚陽王打個你死我活,無論結(jié)果誰勝,最后從中獲利的也就只能是蕭行之了。
裴曦和皺皺鼻頭,略有些俏皮,調(diào)侃道:“夫君離了京都城不做君子改做小人了?如此不光明磊落的奪城之法也做?”
“看來娘子對我多有誤會,為夫可從來都不是君子?!?p> 蕭行之笑笑,又道:“本來是想就此老死在晉城再不管天下爭斗,可覆巢之下無完卵,蕭斂統(tǒng)一大周之后定不會放過東南,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更何況,我若再不做個小人,那大周就真要敗在我那個好二哥手里了?!?p> “更何況,一個皇帝若只做君子,恐怕不能長久?!?p> 這是他父皇教給他的,一個真正的帝王,他既要有慈悲的心腸,容人的度量,也要有狠辣狡詐的心機。
裴曦和默了會,又說道:“可若夫君攻下北疆,那皇帝豈不是知道了你我的野心,只怕會打草驚蛇?!?p> “不會?!笔捫兄坪鹾苡行判?,“我那個二哥最是自負(fù),我們晉城貧瘠,縱然使了手段攻下了北疆,他也絕不會把我們放在心上?!?p> “你倒是把他摸的一清二楚?!?p> 蕭行之笑了,回道:“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嘛,更何況,二哥與我爭斗多年,我又怎會不清楚他的為人?!?p> 正因為了解,所以才走了這一步。
他蕭行之自幼養(yǎng)在先帝身邊,十三歲被封太子自入軍營,十五歲攻占韓國劃為今日大周之領(lǐng)土,戰(zhàn)功顯赫,名震京都。
如今大周戰(zhàn)火紛飛,百姓苦不堪言,他三年前將大周拱手相讓,而如今蕭斂沒有能力安定大周,那他自然要奪回來,不然他對不起父皇,也對不起大周。
傳聞大周太子為人清冷,待人有禮有節(jié)。
“寬厚圣德,君子之賢”這些都是大周百姓心中的太子,是他永遠也摘不下來的冠冕。
可他真的如此嗎?
或許只有裴曦和才知道,他的算計與狠毒。
她愛他儒雅君子的模樣,也愛他不為人知的任何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