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武安
“來了——來了——”周遭小販揚聲招呼,指向青衣護衛(wèi)開路,鑲嵌淮武王府牌子的輿車,“這位可不常見?!?p> 馬車緩緩?fù)O拢灰?,帷幕掀開一角,一位面容精致的婢女自上而下,靜候在側(cè)。
下一瞬,一雙丹蔲玉指挑開帷幕,美人于車轅之上而立,睥睨四方,長發(fā)上簪展翅青鳥,巧奪天工。
那姿態(tài),懶散孤絕。
周遭陷入了片刻寂靜,旋即,四下議論之聲乍起。
不禁有人發(fā)聲詢問:“這是……何等天人之姿!”
“害,這般天資,論衛(wèi)國也就只此一位!那便是我王最為寵愛的武安君。”
“我王所出無女,唯其嫡兄淮武王膝下一女,自幼被我王養(yǎng)在身側(cè),破格封邑為君不說,就是那封地,還是我王的發(fā)跡地呢?!?p> “這位,真真是龍血鳳髓,貴不可言!”
“竟是如此潑天寵愛……”初始發(fā)問之人,瑟瑟呢喃。
“誒,這算什么,你們知不知道武安君今兒來參加的,是誰承辦的宴,”那人孜孜不倦,言語中尤為艷羨,“那位,可是衛(wèi)王后的親侄女。香滿樓可是晉陽立足彌久的秦樓。近兩年卻被新起之秀的云月閣力壓一頭,但能在衛(wèi)都屹立不倒幾十年。這位東家手段和頭腦過人,又同宗族勢力交好,”
“譬如今兒這位,在此設(shè)宴的云陽縣主,就是香滿樓的長期主顧?!?p> “這位也是個性烈的,年少時沒少鬧出亂子,”那人搖了搖頭,頗為惋惜,“云陽侯當(dāng)時不舍將女兒下嫁,就為這位挑選了一位寒門書生入贅,結(jié)果新婚沒兩年,發(fā)現(xiàn)這書生竟在莊子養(yǎng)了個外室,被發(fā)現(xiàn)時,兩人正好不快哉的翻云覆雨,共赴蓬萊呢,阿,就在后街那烏衣巷?!?p> “滿室荒誕下,這位怒上心頭,活生生將人鞭撻而死。書生的尸身在四郊曝曬三日,才解了那心頭恨。之后,便豢養(yǎng)些絕色兒郎迷亂狂歡,時不時設(shè)宴……”
對面閣樓之上,兩名男子悠然而坐。
白玉棋枰,碧玉棋子。
“那便是武安君?!奔t衣男子手持黑子,堵截白子后,緩緩開口。
“近年來,武安君同公子讓走的很近,晉陽皆傳她會嫁那衛(wèi)讓為夫人,王上似乎也喜聞樂見?!?p> 白衣翩然收回了目光,修長的手指執(zhí)起白子,氣定神閑的繞過了黑子的堵截,并反手把黑子殺個潰散:“商鼎為彩,沈兄家雖顯赫,但并不富貴,還是認真些為好?!?p> 沈會閑單手撐著下頜,劍眉微挑,盡顯風(fēng)流:“昨兒鄭使邀王上前去相王,你如何看?”
“大世之爭,列國窺伺,此時守制安民,無異于坐以待斃。”沈清極狹長的眼眸緩緩回到沈會閑的臉上,吐氣如竹。
一子落下,勝負已定。
沈會閑拇指彈起黑子,又穩(wěn)穩(wěn)握在手中:“王上為了防止兵變,自登位便極力放任文官壓制將官,朝政不穩(wěn),朝野混亂。”
“窮國絕境,當(dāng)置之死地而后生。”沈清極骨節(jié)分明的手一顆顆拾起棋枰之上的白子,動作悠揚,好看至極。
風(fēng)聲鶴唳,木窗迎風(fēng)而響,狹長的狐眸眺望樓下那抹艷色。
輿車四角懸掛青銅鈴,帷幔皆是上好霧綃云縠,自衛(wèi)挽入京后衛(wèi)王明面功夫是做了個十足十,綾羅綢緞,金銀玉器,流水般入了淮武王府。
衛(wèi)挽身子還未站定,那香滿樓管事堆滿笑臉的迎了上來。
只見,青衣衛(wèi)那殺意十足的長刀,就堪堪劃過他的脖子,冷肅道:“退后三尺!”
“撲咚”一聲,那管事驚恐的跌坐在地上,臉色登時一垮。
她只是斜睨而過,遺世獨立,卻無人瞧見她眼底的涼意。
管事粗糲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摸著自己的脖子,發(fā)現(xiàn)并無傷痕,才劫后余生的呼出一口氣。
“陶邑清風(fēng)淬,果然名不虛傳,僅一壺直教人翩然若仙,這美人看著都比往日美上許多?!?p> 衛(wèi)挽剛踏進大殿,便聞魅聲嬌笑悠悠傳來,不禁讓她的步伐緩了緩,長睫微掀,漫不經(jīng)心地掃向屏風(fēng),透過屏風(fēng)上的人影綽綽,仿佛可以窺見內(nèi)堂中的胭脂色,女兒香。
“我道是誰這般大陣仗,原來是咱們的武安?!壁w雁芙調(diào)笑著看向來人。
話外之意,顯然是方才蝶骨衛(wèi)逼退香滿樓管事一事,她已然知曉。
“云陽姐姐莫怒,蝶骨衛(wèi)失禮之處,武安代為賠個不是,自罰三杯?!庇裰腹雌鹁茐?,動作利落地倒了三杯清風(fēng)淬。
語落,纖手持起酒樽,仰頭飲酒間,眾人只見美人領(lǐng)如蝤蠐,肌理細膩,凝脂玉砌,清酒自喉管緩緩?fù)萄识?,姿態(tài)綽約,竟使人移不開眼。
“呦,武安妹妹,為人直爽,深得我心,今兒這若有你看得上眼的,盡管挑,姐姐做主送與你。”
衛(wèi)挽放下手中酒杯,丹唇微揚,天資絕色:“那便先謝過云陽姐姐了?!?p> 旋即,鳳目掃過環(huán)坐的眾人,最后定格在一抹鵝黃身影之上,那人正漾著笑意朝她招手,古靈精怪。
“這清風(fēng)淬的滋味如何?”衛(wèi)挽方才落座,那人便笑著湊上來,帶著薄繭的手端了一杯清茶遞到她手邊。
此人是晉陽郡尉沈鄺呈之女,沈不虞。她猶記大軍拔營回朝的前夕,還曾收到過她的家書,繡花絹帛上,字跡工整的寫著她將嫁為人婦。
她說,凱旋而歸就是送與她最好的嫁妝。
可如今再見,眼前人卻早已不是昨日人。
香茗在她口腔過了一番,才壓下了那余韻的酒香:“溫吞醇和,不如我武安盛產(chǎn)的將軍醉嚴霜熾地,兼具一體?!?p> 那人聽了,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表示同意:“你瞧她那個慫恿的樣子,恨不得你是花中餓鬼?!?p> 語畢,隨手端起面前的白玉杯嗦了一口,瞬息之間,只見她面容快速扭曲了幾分,隨之身體抖了抖。
半晌,她素手在唇邊扇了扇:“哈,燙死老子了!”
衛(wèi)挽提著一旁還未熱上的涼茶,為她倒了一杯,沉郁散盡,不由被她氣吞山河地架勢逗的一樂:“怎么著,這是餓鬼追到你了?”
“嘖,我阿父可是個粗夫,從不講究這些,我自也品不出什么,還不如豪飲一番生津止渴?!?p> 那邊趙雁芙正了正衣領(lǐng):“今日宴請,是為了讓諸位妹妹來一睹這樁奇事。”
她朝身邊從侍遞了個眼神,那從侍朝在座貴女作揖后,倒退著走了出去。
沈不虞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看著在云陽縣主前側(cè)彈琴的男子,一副要飽飽眼福的樣子,實則嘴中說的話卻與之并無相關(guān):“宋司過一事你可曾聽說了?!?p> “略有耳聞?!彼S著沈不虞的目光而去,那男子以輕紗遮面,倒叫人愈發(fā)好奇。
“阿挽,如今文臣專政,武將毫無生還之地,云陽縣主這番姿態(tài)可是得了云陽侯的意思?”
衛(wèi)挽玉指擦摩著杯壁,鳳眸斂下,長睫遮擋住其中神色,竟讓人窺探不清:“未必,王后如今身懷龍嗣,云陽侯一族此時風(fēng)頭正盛?!?p> “以王上脾性,竟允許外戚恣肆?!鄙虿挥荻疾唤D(zhuǎn)過頭,微張著嘴吃驚。
衛(wèi)挽抬手端住沈不虞的下頜,將那微張的嘴復(fù)位:“我這王叔胃口可大著呢,你怎知他不是想借著我那尚未出世的堂弟將云陽侯一族一網(wǎng)打盡?!?p> 沈不虞一把握住衛(wèi)挽纖細的腕骨,杏眼微圓,小心翼翼掃了眼兩側(cè),湊近道:“虎毒尚不食子。”
聞言,她嘲諷一笑:“蝸居沼地的蟒類也配同百獸之王相較之?!?p> 沈不虞不由皺眉:“你莫框我,蝸居沼地,那分明是蛐蟮?!?p> “……”
二人說話間,趙雁芙的從侍,帶著四個身高體壯的男子,共同抬著一個四四方方卻籠罩黑布的東西。
衛(wèi)挽耳尖微動,細碎微小的鐵鏈碰撞之音喚回了她的思緒。
沈不虞的杏眸顯現(xiàn)了少見的打量,同衛(wèi)挽相視后,武將后代的直覺和機敏讓她脫口而出:“銅鑄籠,高約八尺二,寬約六寸?!?
官乘
本文是百花齊放,諸子百家一類的文,全書美人。 沈不虞:這茶不錯。 官官:要不是看你嗦茶那個爽快一口悶,我差點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