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她是詭
抱一窩蛋，這能忍？
絕壁不能忍??！
我遏制不住地在腦子里面幻想出了一幅畫面……
我趴在被窩里，
從早到晚，都不帶挪窩的，
被子掀開，
下面是一窩蛋。
我特么的在被窩里面孵蛋！
……
對這一幕的巨大恐懼，
讓我免疫了在腦子里不斷地冒出來的種種畫面。
那些畫面里，
有我幸福地摸著肚子，在公園里散步；
有我忐忑地看著醫(yī)生，擔心肚子里孩子發(fā)育是否正常；
有深更半夜，好不容易把孩子哄睡后，我用吸奶器吸得臉色發(fā)白；
有哺乳的時候，被娃兒咬得都潰爛了，一邊氣哭，一邊繼續(xù)喂……
這些，盡數被抱窩孵蛋的恐懼，沖擊得支離破碎。
一個巨大無比，無法忽略的邏輯錯誤，
跟天塹一樣橫亙在那里，
讓我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的，以及那些不住冒出來的畫面是真實的。
那就是，
如果我真的有一個孩子，孩子總得有一個爸爸吧。
可是，我短短的，貧乏的人生中，我唯一可能接受他成為孩子爸爸的人，
卻很有可能會讓我生下一窩蛋。
于是，
要嘛我就生蛋，要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
全是假的！
我咬緊了牙，任憑腦海中波濤洶涌，無數個畫面無數個聲音想要告訴我是真的，
我自巍然不動，眼睛里漸漸清明了起來……
“姐姐~”
小女孩湊過來，看看我，又看看孩子，笑問：“寶寶好聰明呀，她還會瞪我呢。
你說，她以后會考清華呢，還是考北大呢？”
我看向懷里面嬰兒的目光，漸漸失去溫度，嗤之以鼻：
“考清華北大？我看她紅薯都烤不上。”
“噗嗤~”
小女孩笑出了聲來。
寶寶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媽媽——我。
我眼看著，
她的眼睛漸漸紅了，嘴巴癟起來，
接著嗷地一聲嚎了起來
繼而在我懷里面打挺……
我全程漠然，就只是看著。
她漸漸地，停了下來，也在看著我。
不再像是寵溺女兒的媽媽，
依戀媽媽的寶寶，
而像是——
兩個陌生的女人，隔著一條馬路對視的時候，發(fā)現了彼此是對方的小三。
我一邊繃著漠然的表情和目光，不讓自己露怯，
一邊眼角余光將公交車前面正在發(fā)生一幕幕收歸眼底。
公交車前半部分，
建筑工人、初中女生、孕婦姐姐。
他們仿佛都察覺不到公交車后面發(fā)生的一切，
一直在爭吵，再進化到肢體接觸，
現在居然糾纏著就要到后面來了。
我剛要回想一下，剛才在我渾渾噩噩的時候，他們都發(fā)生了什么沖突，
突然，
我懷里的“寶寶”動了。
早有準備的我，
跟她一起動了……
她扭頭就往我肚子里鉆，
我雙手叉住她的胳肢窩把她舉高高。。
“啊啊啊~~”
小嬰兒張大了嘴巴，沖著我嘶聲大叫。
“嘶……”
看著眼前的“寶寶”，我抽了一口足以凍掉牙齒的冷氣。
我剛剛究竟是把什么玩意兒抱在了懷里？！
只見，
小嬰兒臉上開始長出密密麻麻的，灰白間雜的毛；
咧開的嘴巴里面是一根根倒三角形的獠牙；
眼睛漸漸變成豎瞳，其色通紅；
小手小腳指頭彎曲，指甲瘋長，漆黑如鉤……
“媽耶~”
我把它，用力地往過道砸了出去。
在捏手里，我怕它咬我。
它一定會咬的。
而且，
咬的還會是我的肚皮。
對此，我確信不疑。
不管是前面母慈女孝時候，還是后面母辭女笑時候，
它都有往我肚子里鉆的意思。
我絕對相信，只要動作慢一拍，它肯定會毫不客氣地撕開我的肚子，鉆進去，再關門一樣把肚皮合起來。
媽耶，越想越恐怖。
后怕之余，是感激和慶幸。
第一個感激的，是玄冽的驕傲。
他是那么的驕傲，
驕傲到即便是在虛幻之中，也不允許自己變成狼狽不堪的模樣。
驕傲到甚至影響到我，
讓我默認了，他就應該是驕傲的樣子。
凡有例外，便是不對！
在這一刻，我愛死他的驕傲了。
他要是出現在我面前，我絕對就表白了。
嗯，過時不候。
另外一個該感激的，就是——她。
我扭頭看向了小女孩。
她正在，笑盈盈地站起來。
嘿嘿嘿，嘿嘿嘿地笑，開心得~不得了。
清醒過來的我哪里還不明白？
她那絮絮叨叨，不合時宜的一個個問題，
每一個都打在了軟肋、節(jié)骨眼、麻筋上……
每一個都是在讓我察覺到異樣，
最終量變引發(fā)質變，
讓我最終清醒了過來。
原來，她是在幫我。
“啊啊啊啊~~嗚嗚嗚嗚~~”
撕心裂肺的憤怒，又傷心哭泣的哀傷，
怪異無比的哭叫聲響徹整輛夜班公交。
我剛一直盯著小嬰兒在看，
到它發(fā)出怪叫的時候，已然完全沒有了人的樣子。
遍體生長出灰白毛，獠牙撐開嘴唇，手腳爪子摳穿了地板，
整個小臉從圓乎乎逐漸變得中間凸起，把嘴和鼻子拱了出來，擠出了層層疊疊兇厲的皺紋……
然后，
它向我撲了過來。
我早有準備地把手摸向了珍珠耳釘，心里面只有一個念頭：“給我跳起來！”
卻，
摸了一個空。
我的珍珠耳釘呢……
我先是驚疑，繼而驚慌，最后驚嚇。
眼看著，
怪物嬰兒就要撲到我身上，
我眼前一花，剛剛還“嘿嘿嘿”笑著的小女孩身影模糊了一下，擋了在我面前。
下一秒，
我瞳孔驟然放大，
看到——
“嘭~”
小女孩的發(fā)帶崩掉，頭發(fā)散開，沖天飛揚。
她雙臂張開，整個人懸浮而起，兩只腳向下垂落，腳尖離地不下20cm。
“滴答~滴答~……”
她渾身上下忽然噴涌出了大量的血，浸透了衣服，順著腳趾尖不住地滴落下來。
“咕嚕……”
我驚呆了。
尤其是看到隨著她的爆發(fā)，整個公交車仿佛在瞬間經歷過了十年光陰，而且這十年還是被浸泡在污水中似的。
厚厚的霉菌爬滿了公交車內部的每一寸空間，
一切都在腐爛，
不管是車頂、車窗、座椅，還是過道，
時不時地“汩汩”地冒泡，不住地涌出泥漿來，仿佛要將整個公交車用泥漿澆灌到滿。
小女孩恐怖無比的威壓，以及從她身上爆發(fā)出來的氣浪，
直接將怪物嬰兒掀飛了出去。
原來，她是詭？
她，就是801路夜班公交的詭？！
可她，又為什么要幫我？
我滿心疑惑的時候，小女孩緩緩在扭過頭。
還沒正面看到，我就在她的側臉上，看到污泥、血污、腐肉……
就在這時，
整個空間像是承受不住小女孩的壓力，
猶如一面鏡子，片片飛碎。
從虛幻，碎到了現實。
我恍惚了一下，
再睜開眼睛，發(fā)現自己剛剛踏上801路夜班公交，面前是翻著死魚眼，不耐煩看著我的售票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