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商霽夫婦進門的時候,商國公眼眶中還是有些動容的熱淚。
只不過,他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與這兒子說話。
畢竟,在他面前,自己這個做老子的,也沒怎么硬氣過,因而只是按捺下情緒,有些激動的笑著說道。
“來了。”
商霽點點頭,簡單的“嗯”了一聲,隨后抱拳說了一句。
“父親,安。”
至于其他的人,他可沒有正眼瞧過一下。
如此態(tài)度的冷淡,自然是讓在座之人多有不爽,可他們都只能強忍著。
畢竟,此番回來的不僅僅是國公府的小公爺了,更是在御前得臉的大興戰(zhàn)神。
剛剛報名頭都是用的驃騎大將軍的名頭。
這一點,他們比誰都清楚。
心里頭同樣也有數(shù)的,便是商國公身邊坐著的那婦人。
如今,國公府里頭當家作主的繼室韋夫人了。
她的年紀比商國公只小一歲,但瞧著卻跟他差了點輩,可見平日里保養(yǎng)的極好。
明明也是五十余歲的人了,絲毫不顯老態(tài)。
一身暗紅色繡如意紋的緙絲褙子,倒是給她平添了幾分雍容,面容溫和親切,就跟廟里供奉的菩薩似的,慈眉善目的很。
杜景宜可不是她夫君商霽,有大將軍的名聲罩著,想如何就如何。
她到底還是后宅里頭討生活的女子,與韋夫人雖有暗處的齟齬,但明面上,自然要過得去。
于是,揚了個得體的笑容,就按著禮,半蹲了身子,對著商國公夫婦說道。
“兒媳杜氏景宜見過公爹,見過韋夫人?!?p> 她自進府后,還未稱呼過韋夫人為婆母呢。
之所以叫韋夫人,完全是跟著大嫂劉氏的說辭走。
商霽聽到了,心里頭舒服不少。
等再看向韋夫人之時,眼中若有似無的帶了絲嘲諷。
韋夫人能以貴妾身份扶正為妻,自然不會是什么簡單角色。
因為,即便是聽到了“韋夫人”三個字時,也沒覺得自己被人打臉,反而是和善客氣的就說道。
“好,好孩子快起來吧,一家人不拘禮的。”
“謝過韋夫人?!?p> 兩句話罷了,旁人就覺出些你來我往的火藥味。
只不過,今日的主角,不是杜景宜,因此,韋夫人的炮火也不會對準她。
只見她下一秒就解釋的說道。
“原以為六郎要過兩日才到隨安城的,所以家里頭還在張羅著,誰知昨兒突然接到圣旨,老爺與我匆匆入了宮吃那接風洗塵的宮宴,等回來的時候太晚了,這才沒告訴諸位長輩親眷的。”
一邊說話,一邊朝著旁邊的長輩們投去了有些抱歉的眼神。
見她這般作態(tài),那原本還有些氣弱的三房和五房,倒是又挺直了背脊。
國公爺夫婦下首左側(cè)坐著的,就是一直帶家人寄居在國公府的商家三老太爺和五老太爺。
一個清瘦似修仙的道士,一個臃腫如待宰的胖頭豬。
年紀都已過七十。
可多年富貴養(yǎng)下來,卻不見老眼渾濁之色。
他們身旁坐著各自的家眷,三老夫人和五老夫人,她們的身形倒是與夫君反著來。
三老夫人身形圓潤,滿臉橫肉。
五老夫人瘦小寡骨,且滿眼算計。
一看都不是什么慈善之人。
一進門,商霽就忍不住看向了那一頭金釵的三老夫人,實在是她太晃眼了,不想注意都難。
加之剛剛出言不遜的就是她,因此當商霽冷颼颼的眼神往這邊瞟過來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顯得更加肥蠢。
才剛挺直的腰板兒,又軟了下去不少。
倒是那年紀最長的三老太爺出來就打哈哈說道。
“一家子人說不出兩家話,這六郎得了如此的圣恩浩蕩,自然是要先去宮里頭拜見皇上的,我們這些老骨頭們不得重用,今日見也是一樣的。”
話雖客客氣氣的,但杜景宜聽下來卻不是這個意思。
好似是夾槍帶棒的說她這位夫君不懂禮數(shù)。
明明該是昨兒晚上就漏夜去北苑見各位長輩才對,如今卻還讓他們等在云錦院中那么久。
還特意強調(diào)了一聲“老骨頭”。
不就是想再往商霽頭上扣個不尊長輩的帽子嗎?
還真是滿嘴荒唐。
對于這些習慣了趴在別人身上吸血的蛀蟲,杜景宜心中一萬個瞧不上。
但商霽就站在旁邊,所以她表現(xiàn)的一臉的淡定和謙卑。
可惜了,三老太爺這點子做派還落不在商霽眼中,連眼神都沒多給一個。
“三叔祖父若是覺得不受重用,便自請去為祖父守靈吧,畢竟你日日念叨的就是祖父如何如何的將你視作掌心寶,以至于你一把年紀了,還是人人都該哄著的奶娃娃呢。”
這話可比剛剛?cè)戏蛉苏f的那些難聽多了。
饒是三老太爺想裝個體貼的長輩,此刻也是臉色臭的厲害。
眼見自己夫君沒了臉,那三老夫人就有些不樂意了,張嘴就打算說上幾句教訓晚輩的話頭。
卻被剛剛還在懟人的商霽,先一步開了口。
只見他看著上座的商國公便說道。
“當日軍情緊急,兒子離京匆匆,攜新婦敬茶和回門之禮都未能完成,所以今日特意帶了夫人來,給父親敬茶,以全禮數(shù)?!?p> 話不多,但意思卻明白。
雖說二人現(xiàn)在還未圓房,但對外早已是三年的夫妻。
算不得什么情深意重,但做到相敬如賓還是不難的。
給杜景宜臉面也是給他自己臉面,所以說完這話以后,便看了眼后面跟著的人。
杜景宜對于夫君這突如其來的維護,先是一愣,而后就端正了姿態(tài)。
丫鬟櫻桃不知從何處端了個紅色的漆盤上前,里頭就放著兩杯熱茶。
韋夫人見狀,臉色都紅潤了些許。
從前在家中的時候,商霽可沒拿正眼瞧過她,如今娶了媳婦,倒是記著規(guī)矩了。
她心中對于能吃上這口將軍夫人的婆母茶,還是很在意的。
倒不是說要多重視商霽這個繼子,而是如此一來,她在國公府中的地位就愈發(fā)穩(wěn)當了。
所以嘴角都跟著上揚了不少。
而一旁的商國公,顯然是沒想到兒子會有這般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