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棠接連兩天捂著長袖長褲,在零上三十多度的天氣,被大家當成了異類。就連她那個整天沉浸在武俠小說里的同桌,都注意到了,小聲問她是不是有啥隱疾。
周海棠順勢下坡,瞎編道:“起疹子了,大夫說不能見風?!?p> 同桌一臉了然,然后又一頭扎進了書里。
周海棠有時候很佩服他的毅力,他能全天不間斷的看書,絲毫不被任何事打斷。這注意力要是放到學習上,估計考個重點大學不成問題。
徐禪是第二節(jié)下課來的,他把周海棠叫出去,兩人在走廊的盡頭說話,鄭慧云和她的姐妹團就在門口大聲笑鬧,像是要引起誰的注意。
徐禪是很敏銳的人,回頭警告似的看向她們,嘰嘰喳喳的聲音才小了一點。
他不喜歡別人因為他過度關注周海棠,可能是說完話有急事要出去,才沒上天臺。
周海棠站在樓梯第一階上,還比站在平地上的徐禪矮一點。徐禪胳膊撐在她左側(cè),擋住過往人的目光。
“怎么了?”周海棠看著徐禪挺直的鼻梁和好看的唇形,有點明白門口那群女生聚在一起的意圖了。
徐禪凌厲的眉毛皺著,這是他慣常的樣子。
“上次的事已經(jīng)解決了,”他說:“不會再有人盯你,你今天晚上下班我會讓四喜幫忙看著,我就不送你了?!?p> “好的?!敝芎L挠檬种更c了點徐禪校服短袖上的扣子,像是還想說什么。
徐禪果然沒走,他直視周海棠的眼睛,眼神帶著詢問。
“你有沒有想過以后做什么?”
“沒想?!毙於U表情突然復雜起來,他默默退后半步,把撐在墻上的手收起來,看起來是要走了。
周海棠感覺到了他對話題的抵觸,就沒再問。
“那個……”
“什么?”徐禪偏頭看了一眼下面樓梯那,好像是有人在叫他。
“你上次給我的錢,用不上了,”周海棠從衣服兜里掏出來,避著好事者的視線,遞給他:“給你吧?!?p> 徐禪低頭看了一眼,沒接,“我也不用,你留著吧?!?p> 他順勢按下她抬起的手,說:“那我走了?!?p> 轉(zhuǎn)身幾步下了樓梯,消失在視線之外,連再見也沒說。
周海棠捏著兜里的錢,有點發(fā)愁。她早料到徐禪不會要,但還是想試試。
伴隨著上課鈴響起,散在學校各個角落的學生不情愿的向教學樓挪去,徐禪身后是四中的大門,面前是川流不息的街道,對面不遠處有人在沖他揮手。
他自顧自點燃一支煙,抽了兩口,苦澀的感覺才慢慢被壓下。
那個以后,他真的沒想過。
不敢想。
商場里中央空調(diào)吹的很舒服,周海棠穿著長袖的工服,外面系著圍裙,完全不覺得熱。店里零零散散坐著幾個人,都在低頭看手機。
跟她一起上班的同事在高腳椅上坐著,她自己在一旁盤點,大腦偷偷溜號。
下午上地理課時,班主任宣布要在學期末開家長會,父母雙方至少有一位參加,沒特殊原因不能缺席。
周海棠首先就把周志勇pass了,可是想到在縣城住的母親,她不確定她會來。
她下課試著跟班主任溝通,班主任態(tài)度堅決,如果實在父母都不能來,他可以去家訪。
周海棠想象不出周志勇作為家長跟班主任談話的樣子,真要家訪,十有八九會出事。
眼下還有一段時間,但她還是挺愁的。
晚上回家的路上風平浪靜,她特意留意了一下,沒有人跟著。
今天拳館也很安靜,就連林林都不在,前臺的電腦沒開,估計是請假了。只有值班的教練在板凳上坐著刷手機。
周海棠進來的時候,他連頭都沒抬。
幾步上到二樓,拿出鑰匙開門,她心里有事,就沒太注意環(huán)境,更沒聽到客廳里低低的喘息聲。
當她走進客廳,抬眼看到兩個衣不蔽體的大活人正在做著無法描述的事,那畫面給她造成的傷害比周志勇打她十次還要大。
沙發(fā)上的兩人也被嚇到了,混亂中夾雜的謾罵撲面而來,周海棠低頭快速進了臥室,轉(zhuǎn)身鎖門,動作一氣呵成。
她不光被嚇到,也被惡心到了,連書包都忘了放下,貼著門就坐地上了。
其實這些年周志勇交了不少女朋友,有幾個來過拳館,周海棠也見過,不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看過拳館后,就沒影了。氣的周志勇曾經(jīng)一度想關掉它,但他除了會打拳,也不會別的營生,清醒后也就罷了。
今天這種情況,周海棠也第一次碰到。
她癱在地上干嘔了兩聲,應該是被客廳里的人聽見了,那個女的聲音洪亮的罵了兩聲,穿著高跟鞋“嗒嗒嗒”就下樓了。
周志勇應該是還在客廳,半天都沒有聲音。
周海棠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站起來,把書包放到桌上,準備用作業(yè)清除大腦里惡心的記憶。
就在她剛坐到桌子前,臥室門突然發(fā)出“嘭”的一聲。她握著筆,回頭看著被踹的簌簌發(fā)抖的門,腦中警鈴大作。
她用一秒的時間判斷周志勇的來意,之后迅速把已經(jīng)拿出來的書本一股腦裝進書包,站起來背在身上。
“死丫頭你給我滾出來,”周志勇踹不開門,氣得大喊大叫:“今天我要不打死你,周字倒過來寫?!?p> 周海棠精神緊張到極致,她走到窗前,看了一眼樓下的高度,跳下去難度到是不大,這一片都是老舊的小區(qū),二樓正常需要安的防盜窗都沒有。
但是十有八九要摔傷,她握了下自己的小臂,上次被打的傷剛好點,再受傷,就不能去學校了。
周志勇還在門外破口大罵,樓下不可能聽不到。要是林林在,她還會上來管一管,今天值班的教練是臨時工,是不可能理會的。
周海棠咬了咬嘴唇,在周志勇的詛咒聲中慢慢走向門邊。
她用手小心翼翼的擰動鎖,在周志勇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直接打開了門。
周志勇顯然也被嚇一跳,靜默了兩秒鐘,周海棠沒給他反應過來的時間,用盡力氣推了他一把,拔腿就跑。
周志勇猝不及防的被推倒,等他再站起來的時候,周海棠的背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門外。
人在高度緊張的時候,身體內(nèi)氧氣消耗的比平時要快,周海棠剛跑到胡同口,就已經(jīng)累的不行,她背靠著路燈,彎腰拄在腿上大口喘氣。
汗水沿著額頭滴在地上,隨著滴下的還有她的眼淚。
這么些年,她很少在周志勇的打罵下流眼淚,可是再強韌的神經(jīng)也有被崩斷的時候,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書上說青春短暫易逝,可是她的為什么這么難熬?
將近十點的街上幾乎看不到人影。周海棠貼著墻角慢慢走,哭過之后,還是得面對眼下的問題。
她平時沒有來往的親戚,同性朋友沒有,只有徐禪一個異性朋友。
要找到徐禪得先有個手機或者電話。
周海棠仔細看了看周圍。再往前不遠處就有個網(wǎng)吧,應該是24小時營業(yè)的。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錢,有了計劃。
她拿著身份證先在網(wǎng)吧開了一個小時。這個點還在上網(wǎng)的大都是男生,她一進門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好在網(wǎng)吧前臺是個女孩,看著年紀也不大。她小聲的跟她借了座機,給徐禪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