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周海棠叫住他，目光澄澈堅定：“在醫(yī)生眼里應(yīng)該不分性別吧，我找不到人，你能再幫幫我嗎？”
賀竹年頓了一下才回頭，眼里有復(fù)雜的光閃過：“你相信我？”
“上個藥而已，又不做什么。”她強裝鎮(zhèn)定：“我就是個患者?！?p> 賀竹年搖了搖頭微笑：“還是不一樣的，畢竟不在醫(yī)院?！?p> 他抬頭看了看昏暗的拳館，嘆了口氣：“還是這樣的地方，就我們兩個，要是讓你家大人知道，保不齊罵我是變態(tài)。”
“我家沒有大人，除了我爸。”周海棠低下頭，復(fù)又馬上抬起：“算了，不難為你啦，我自己也行?！?p> 末了沒等賀竹年回答，就坐回卷子前，看樣子是準備做題了。
賀竹年腳步微動，看了眼她因低頭脖子上突出的脊柱輪廓，沒忍心離去。
“行吧，我就當提前實習(xí)了，請這位患者不要嫌棄我手法粗笨。”他故作輕松的調(diào)侃。
周海棠撇了撇嘴角沒忍住，也被他逗笑了。
賀竹年搬了一個小圓凳坐下，他從醫(yī)藥箱又掏出一副醫(yī)用手套，拿出一只細長的鑷子，和一袋醫(yī)用棉球。
隨后她示意周海棠坐在他對面的凳子上。
“先把手臂上的處理下?！?p> 他慢慢把周海棠短袖卷到肩膀處固定。然后用鑷子夾著棉球在其中一個高瓶里浸一下，吸滿藥液后涂到周海棠的手臂的淤青上，放下鑷子，他左手托著周海棠的胳膊，右手加上力道按揉，直到藥液被吸收。
其實原本是不需要戴手套的。
“疼不疼。”賀竹年看她沒吭聲，心里沒底。
“涼絲絲的，你一揉感覺有點麻，就不疼了?！?p> “里面可能有薄荷，消腫的?！?p> 他低著頭專注的按照步驟上藥，周海棠安靜的看著他黑漆漆的頭發(fā)，和眼睛向下看時那排濃密的睫毛，一時無言。
兩人靠的很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清爽的味道。
心慌來的有點兒突然，她眼看他的嘴開開合合，說了句什么，但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行嗎？”賀竹年問道。
“什么？”她快速眨了幾下眼睛。
嘆了口氣，再次耐心解釋道：“只包小臂可以嗎？我看上臂還可以，應(yīng)該不用這個藥膏?，F(xiàn)在天氣熱，都包上你會很難受?！?p> “可以，聽你的?！?p> 賀竹年點點頭：“不過你是不是有點發(fā)燒，總感覺你的體溫偏高。”
周海棠用另一只沒擦藥的手試了試額頭，“好像有點，沒事，睡一覺就好了?！?p> 賀竹年沒搭話，轉(zhuǎn)頭從藥箱里拿出溫度計，用力甩了兩下，遞給她：“消過毒的，放舌底就行?！?p> 周海棠聽話的拿過。
賀竹年手很麻利，按揉力道合適，一點都不笨拙。
他開始換另一個手臂上藥時，伸手把周海棠嘴里的體溫計拿出來，看了一眼，“38度2，溫度挺高了?！?p> “所以你也有退燒藥咯?！敝芎Ｌ目此谒幭淅锓?，打趣道。
“應(yīng)該有，平時應(yīng)急的都有?！?p> 他拿出一盒還沒拆封的退燒藥，擺弄兩下看了看，才給她：“這是個兒童的，劑量小，晚上要是體溫繼續(xù)上升，就吃兩包，跟現(xiàn)在一樣就吃一包，不要多吃?！?p> 她接過放到臺子上。
然后繼續(xù)盯著他看，心里暖洋洋的，不知道是不是他說的體溫上升。
“你出診費一般多少？”周海棠難得放松，想跟他說說話。
賀竹年被她逗笑：“今天第一次出診，免費?！?p> 說話間另一只胳膊也包好了。
賀竹年耐心詢問：“背上有傷嗎？”
周海棠用右手撩起左側(cè)后背的位置，轉(zhuǎn)過身背對他趴在臺子上，悶聲道：“這里比較嚴重?！?p> 雖然已經(jīng)想象到，但當賀竹年看到她身上的淤青，還是忍不住抽了口氣。
后背左側(cè)和腰附近的青紫明顯更大，看著像是踢的。
他閉眼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手突然有點抖，心理上接受不了這么瘦弱無依的女孩被人拳打腳踢。
他用比剛才更輕的力道按揉，但這次周海棠悶哼了幾聲，顯然是很疼。
賀竹年眼神變了又變，最后沒忍住問了出口：“你爸為什么打你？是有暴力傾向嗎？”
周海棠忍得額上冒了汗，舒了口氣才說：“我管他要錢，他不想給，就吵了起來，吵得兇就上手了，反正我打不過他，他怎么出氣就怎么來?！?p> “他跟別人還挺正常的，就打我和我媽，我媽被她打跑了，我現(xiàn)在跑不掉?！?p> 短短幾句話說盡了她成長的艱苦環(huán)境，賀竹年心里五味雜陳。
這是個細活，等賀竹年都包扎完，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了。他看著眼前畫一樣的小姑娘，被他用紗布包的像個破布娃娃，嘆著氣站起來。
“完事了，”賀竹年摘了手套整理藥箱，“你有沒有感覺好點。”
周海棠動了動四肢，驚訝的說：“真的輕快很多，就是渾身發(fā)麻，也不怎么疼了，這藥真好使?！?p> 賀竹年笑笑：“等明天你睡醒，會更驚訝?！?p> “真的很感謝，”周海棠真誠的道謝：“耽誤你好久?！?p> “不用在意，沒什么的。”
賀竹年看了一眼臺子上放的卷子，問道：“你今天在下面等，是還要打掃嗎？”
周海棠愣了下，下意識撒了個謊：“啊，是啊，不過你來之前已經(jīng)做完了，我看樓下涼快，過來寫作業(yè)。”
“發(fā)燒還是盡量別吹風(fēng)了，”賀竹年完全沒聽出來，自顧自囑咐她，伸手把上面的卷子拿起來，掃了兩眼：“后面這兩道題是不會嗎？”
周海棠撓撓頭，有些苦惱：“這個題型我見過，按照老師教的方法解，但跟答案對不上。”
賀竹年放下已經(jīng)拎著的藥箱，順勢拿起臺子上的筆，低頭在空白處刷刷寫了幾行，然后遞給她，說：“你跟答案對下，應(yīng)該是對的?！?p> 周海棠連忙拿起答案本核對，果然正確。
她都震驚了。
這兩道題她寫了整整兩頁的草稿紙，步驟超多，她看了看賀竹年寫的，完全是另一種解法，但她竟然看懂了！
這么簡單的嗎？
“你……還會數(shù)學(xué)??？”
賀竹年被她說的笑起來，“我是理科生啊。”
“可你不是上大學(xué)了嗎？這么久了還記得。”
“我們也有數(shù)學(xué)課的。”
“反正就是很厲害。”周海棠連連點頭肯定自己的話，“比我們老師厲害?！?p> 這回賀竹年倒是沒謙虛，也跟著點頭。
他高中的時候就能很快解出老師都頭疼的競賽題。
“你是不是學(xué)習(xí)很好??？”
如果之前周海棠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普通大哥哥的話，在解出那兩道題以后，賀竹年已經(jīng)成功晉升為她的偶像行列了。
她從小數(shù)學(xué)就不好，選文科的主要原因也是因為數(shù)學(xué)。
身邊也從來都沒有這么厲害，能比老師還會做題的人。
可以想見，周海棠有多激動。
“還行吧，”賀竹年看她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自己，感覺有點兒好笑：“怎么才算學(xué)習(xí)好？”
這下問住周海棠了，她想了一下四中的全校第一，感覺沒有參考性。
她歪頭看著他，問道：“那你高考多少分??？”
這個比較靠譜，不同高中之間卷子有難度上的差異，高考可都是一樣的。
賀竹年突然有點促狹的看著她，“你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