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常凈大師
滿月宴上譚越和君晚清的恩愛，譚明珠一家四口的幸福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剜著君晚寧的心。
她不知獵風(fēng)帶著她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此時身在何處，前路又是何方。
她只是馬不停蹄地跑著，馬上的她毫無生氣，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遠(yuǎn)山上突然響起渾厚而綿長的昏鐘，君晚寧遙遙望去。
山林環(huán)繞中的忘塵寺立于山巔，被籠罩在一片朦朧昏黃的暈光中，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一副普度眾生的墨畫。
獵風(fēng)低頭吃著山坡上的野草，君晚寧緩步朝著忘塵寺的方向走去。
山林入口一方青石臺階，她抬腳邁開第一步。
三千青石臺階。
她一步一步走著，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
不知過了多久，她微微喘息著，跨過最后一個臺階，仰頭后入眼便是一方匾額。
一手端正楷書——忘塵寺。
忘塵忘塵，這里真的可以讓人忘了塵世嗎？
寺廟門口的鼎爐中燃燒著裊裊的香煙，她站在那里，久久沒有動身，仿佛在等香煙熏干自己身上的塵土和汗水。
她站在那里，風(fēng)吹在她單薄的身形上，掀起了她的裙擺。
這世上，只有她一個人的命運這般悲苦嗎？
“常凈大師算得今日有貴人前來，特命小僧在此等候，想必姑娘便是常凈大師所說的貴人了?！?p> 君晚寧轉(zhuǎn)身，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小和尚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邊。
她腦袋空蕩蕩的，神色還有些恍惚。
貴人無憂，她這樣的命，算哪門子的貴人？
“我不是什么貴人?！?p> 小和尚露出坦然的笑容，道一聲阿彌陀佛，沒有接著她的話繼續(xù)說下去。
而是道：“施主，常凈大師有請?！?p> 君晚寧神情還有些呆愣，她曾聽師父提過這位常凈大師，據(jù)說大師已經(jīng)百歲高齡，平日不見外人。
常凈大師認(rèn)識她嗎？為何突然要見她？
不過也好，見完常凈大師，再順道為父皇、母后還有太子哥哥立一方牌位吧。
“有勞小師父?！本韺幍皖^回禮。
小和尚靦腆一笑，轉(zhuǎn)身在前面帶路，君晚寧則跟在他的身后，穿過幾個堂口，進(jìn)入后殿。
“常凈大師在里等候已久，小僧就不進(jìn)去了。”
小和尚將君晚寧帶到了一處殿門口，出聲道。
君晚寧點了點頭，道了謝之后抬腳走向門口，輕扣兩下門。
得到一聲回應(yīng)后，君晚寧推門而入。
胡子花白的長者正閉著眼睛，端坐在蒲團(tuán)之上，左手?jǐn)f著佛珠，右手敲打木魚，身后掛著一幅字，上面只一個“生”字，下筆蒼勁有力，氣勢磅礴。
木魚敲打的聲音停下，常凈大師緩緩睜開眼，目光帶著淡然和自如，不喜不悲，仿佛就是他對待蒼生的態(tài)度。
君晚寧雙手合十，恭敬的喊了一聲。
“大師?！?p> “施主，請坐?！背舸髱煹?。
君晚寧依言坐下，坐在了常凈大師對面的蒲團(tuán)上。
“老衲驚覺尋到有緣人，所以想請施主過來，與老衲一同探討一下佛法?！?p> 君晚寧有些詫異，常凈大師認(rèn)識她嗎？
她不知道常凈大師想跟她探討什么，但出于對長者的尊敬，她并沒有冒然開口。
下一刻就聽常凈大師道，“施主，可信佛？”
即便是坐在清修凈地，面對大師，君晚寧還是搖了搖。
“大師，我不信佛，我只信自己?！?p> 也許曾經(jīng)她信過，可是后來就不信了，因為佛不曾救過她，也不曾為她指引方向。
“阿彌陀佛?！?p> 常凈大師道一聲佛號，忽道，“君施主，人各有度，佛法自不強求，老衲有一佛物相贈?！?p> 常凈大師一邊說著一邊推給她一個盒子。
盒子樣式古樸，上面雕刻著她看不懂的佛語。
君晚寧伸出手接過來，剛要將盒子打開，卻突的整個人一愣，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向常凈大師……
咚咚咚咚……
木魚聲再次響起。
君晚寧眼中卻滿是震驚，剛才常凈大師竟然喊她‘君施主’，可她現(xiàn)在明明是沈夢瑤，所以她的真實身份是被常凈大師給看穿了嗎？
常凈大師此刻已經(jīng)閉上雙眼，君晚寧無法從他的目光中窺探到什么。
這時卻聽閉著眼的常凈大師呢喃道，“雙魂之體，命格兇煞，死為死，身為身，魂為魂?！?p> 君晚寧整個人定在原地，“大師，您這話是何意？”
“阿彌陀佛，施主，請回吧?！?p> 常凈大師說了這最后一句話便開始誦起了佛經(jīng)，不再說話。
君晚寧拿著手上的盒子，沖著常凈大師行了個佛禮，起身出了殿門。
她心事重重，心里想著常凈大師所說的話。
雙魂之體……
是說的她和沈夢瑤嗎？
但她知道常凈大師能說這么多，已經(jīng)算是泄露天機，萬不會再透露更多了。
她打開手上沾染著佛香的盒子，只見里面靜靜的躺著一只顏色陳舊的鈴鐺。
常凈大師為何會給她這個東西？
君晚寧帶著疑惑離開，隨后便去尋到方丈，說出自己想在此為親人立牌位的請求，方丈沒有拒絕。
小和尚引她去領(lǐng)了木牌，將她帶去了偏殿。
她對著偏殿墻上掛的佛像行了一個佛禮，便坐下開始在木牌上刻字。
一筆一下，沒有命名，只依民間稱謂，刻下“亡父”、“亡母”、“亡兄”三個牌位。
點亮明燭，在牌位前重重磕了九個響頭，轉(zhuǎn)身離開了忘塵寺。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之后，另一個老者推開了常凈大師的殿門。
“常凈，你說，她最后會如何選擇？”
老者滿面愁容。
常凈睜開眼笑道：“你自己的徒兒，你還不了解嗎？”
老者苦笑著嘆息，“就是因為了解，才有此一問?！?p> “華明，你幫那孩子為她續(xù)命，已是違背天道。”
常凈斂起笑意，目光中透著堅定。
他后面的話沒再說下去，華明亦能明白他的意思。
違背天道，必要付出代價。
終究是嘆了口氣，沒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