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玉放下茶杯,看著季安帶著標準淺笑的臉,道:“你倒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茶水師傅,看我面有憂色就知道我在憂慮事情,還能猜到憂慮的是別人的事情,看起來你是個不簡單的人物,怪不得能夠到前邊去伺候茶水?!?p> 季安低垂著眼睛,道:“小姐大可不必在猜度我,我只是個會茶藝的小師傅罷了。只是小姐憂慮事情,卻是不要過分強求,順其自然才好?!?p> 清玉看著他順從地樣子,道:“你這話說的好像你知道我憂慮何事一樣,還讓我順其自然,看來是我見識淺薄了,師傅確實是個高人?!?p> 王晏看著清玉和季安侃侃而談,道:“看起來你們應該是舊相識了,只是我還在這里,你們能不能理一下我?我還喘著氣呢?!?p> 清玉側(cè)過臉,看著王晏絕美的面頰,道:“我呢,沒有師傅的修行,沒法給你介紹了。不過你這么好看又聰明,沒有人不想認識你吧,也沒有人不認識你吧,畢竟也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通行天下的畫冊里的人物。正好這位季先生不僅精通茶藝,化妝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呢。若是你有需要,找這位先生就好了?!?p> 王晏看著這位衣著干凈素樸的公子,一時有些不敢相信,道:“師傅真的會化妝?”
季安不知為何,沒有回話,清玉接過話來道:“他肯定會化的,放心,絕對是高手?!?p> 清玉站起來,雙手揪著季安的前襟,看著他雌雄莫辯的臉,道:“讓我來看看你是男是女?”清玉說完,就躍起身來,作勢要去扯季安的頭發(fā)。不得不說有的時候發(fā)型還是很重要的,現(xiàn)在清玉只是懷疑,若是發(fā)型也一樣的話,那判斷就更加確定了。
說時遲,那時快,季安一避之后也躍起,開始抵擋,兩人幾招下來確實誰也沒有賺到便宜,只累得氣喘吁吁,相互對立著誰也不讓誰。
王晏早就被這駭人的氣勢嚇得藏到了門后,看兩人都消停了,他才探出頭來,看了著滿地的茶葉和瓷器碎片,生氣道:“你們要打能不能先提個醒,讓別人先做個準備,要不是我反應快,輕功好,早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魚了。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斗毆,看又毀壞東西了吧?!?p> 屏兒淡定地抱著肩膀站在一邊,看著兩人戰(zhàn)成一團也不出手,清玉轉(zhuǎn)過頭來對著屏兒大喊,道:“屏兒,你也不搭把手,看吧,不太好對付。不過,他沒有力氣了,你倒是可以幫幫忙了?!?p> 清玉話音剛落,屏兒抄起桌上的桌布就把這個季安給整個裹了起來,然后打了一個接,季安就像一個粽子一樣被包了起來。此刻季安只能倒在地上,蜷縮著身體,掙扎著試圖掙脫,可是因為包得太緊,始終沒有掙脫。
清玉這才洋洋得意道:“快說,你這妖人,女扮男裝來我們這里有什么陰謀?”
季安一聽這話,卻不掙扎了,道:“什么陰謀陽謀?你胡說什么,我本來就是男人,你為什么說我是男扮女裝?難道你沒看到我張著喉結(jié),蠢貨?!?p> 清玉一聽被罵蠢貨,當場就要罵回去,但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剛剛還罵人家是“妖人”了,自己被罵蠢貨,卻也不是平白無故地,所以把握起的拳頭又松開了,嘴巴里要罵的臟話也吞下去了,好像自己剛剛太過余莽了。
清玉看向屏兒,屏兒轉(zhuǎn)過臉好像沒有看到她一樣,她又看向看向王晏,道:“王晏你去看看他的喉結(jié),是不是假的?”
誰知王晏哼了一句,吃了一驚,卻轉(zhuǎn)念一笑,道:“你們自己拿下的人,你們自己負責,我可不去?!?p> 清玉無法,只得又看向屏兒,屏兒依然不為所動,道:“你動手的時候膽子挺大,現(xiàn)在可不能慫了,快去吧。”
清玉無法,只能硬著頭皮過來查看,又小心掩護著怕自己被偷襲,屏兒在一邊一副看不起的樣子看著清玉膽戰(zhàn)心驚地挪過去,道:“快點吧,天快黑了,該吃晚飯了?!?p> 清玉這才鼓起勇氣,扒開一角桌布,看了看他的喉結(jié),一看果然不是假的,道:“真的。
季安躺在地上,生氣道:“當然是真的,你的腦子里有個大坑吧,自己都掉進去了?!鼻逵衤犃艘膊簧鷼?,只是看著他臉的眼睛有些認真,他縮了縮身體,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再不放開我,你給我等著?!?p> 不過當他聽到清玉下一句話的時候差點要吐血:“不過這臉,怎么看都不像男子,比玉安還女人?!彼詈迍e人說自己想女人,只氣得在地上滾來滾去,道:“你這個真男人,下次不要讓我看到你?!?p> 王晏哈哈笑后,道:“男生女相也是有的,你不能因為人家長得像女孩就隨隨便便地扯亂人家的頭,看看人家的喉結(jié)呀。你看你把人家折騰的,披頭散發(fā),身裹桌布,像什么樣子?!彼f完,然后看看躺在地上,像一只長著長發(fā)的蚯蚓的季安,捧腹大笑起來。清玉轉(zhuǎn)過身去,覺得無法面對剛剛進來時還整齊平靜的茶藝師父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躊躇著不知如何收場,小心道:“冒犯了,師傅。”
屏兒頗為無奈的替季安除了身上的桌布,道:“季師傅,冒犯了,我?guī)ナ帐笆帐鞍?。?p> 季安頗為狼狽地站起身來,道:“我的茶具全給我賠齊全了,不然我就到老爺那里去告你們?nèi)?。?p> 清玉連忙道歉,道:“可別,千萬別。師傅放心,您的茶具一樣也不會缺的,準保給您賠一模一樣過的,只要不和王晏公子的衣服一般名貴,我們都是能賠得起的?!?p> 王晏收住了笑,轉(zhuǎn)過臉來,道:“少拿我說事兒啊,你自己惹的禍自己收拾,別坑別人?!?p> 清玉對著他做了個鬼臉,又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轉(zhuǎn)過臉來堆笑著對著季安,道:“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無論如何,我一定給您賠的。”
王晏見情況有些不妙,趁機想溜,道:“清玉,要吃晚飯了,我先走了?!?p> 清玉拽住王晏袖子,道:“哎,王二公子,我剛剛賠了你一大筆錢,手頭正緊。這些茶具不過是普普通通的貨色,只是汝窯的名品,當然比不上您的衣服了。您只要省下來幾根絲線的錢,就夠了。上次賠您衣服的錢,您撥出幾個,先給我一用,改日再還您,可好?”
王晏扒拉了幾下沒有扒掉清玉的手,才無奈道:“凡事好商量,你先把手拿開,別弄皺了我的衣服?!?p> 清玉笑著拿開手,王晏頗為嫌棄地抖了抖衣服,道:“錢可以借你,只是能不能下次不要拽我的衣服了?差點給我弄出皺來?!?p> 清玉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我著急嘛,就給忘了。下次一定不這樣了?!?p> 王晏看著衣服沒有留下褶皺才放心,道:“你再著急也不能這樣吧,再有下次……”說完,王晏就瞪大了他的那雙本來很好看的眼睛,兇巴巴的,嚇得清玉打了一個哆嗦。
清玉賠笑道:“這是自然,放心,放心?!?p> 屏兒遣人將屋子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凈后,季安已經(jīng)收拾妥當,頭發(fā)也梳好了,門前的他帶來的小廝倒是鎮(zhèn)定自若,好像什么都沒有看到一樣,眼觀鼻,鼻觀心,一派氣定神閑。季安卻沒有理清玉,只是讓小廝帶著茶具,他自己臨走還不忘指著清玉的鼻子威脅“下次見到我,小心。”
王晏看著季安神色不安的樣子,道:“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這里的人怕你了?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你還一下子就占了兩個?”
清玉看著王晏不懷好意的樣子,怒道:“胡說,誰怕我了?哎,你說什么我占了兩個?”
王晏嘴角含笑,道:“你剛剛是抽風吧,上去就打人家,真真就像是個野蠻小子了?!蓖蹶坦室獍选靶∽印闭f的頗為含糊,聽起來更像是“小賊”。
屏兒在一邊聽著笑個不停,清玉抬起懵懵得眼睛道:“什么呀,你說的都是什么呀?!?p> 清玉想了想給自己找補,解釋道:“我不過是警惕性好些,防患于未然嘛。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王晏聽清玉前言不搭后語的話,“噗”得一聲笑出來,道:“幸虧你剛剛只是看人家的喉結(jié),沒有脫人家的衣服,要知道對男人性騷擾也是入了典刑的?!?p> 屏兒笑道:“可不是,錯了就是要改的,要好好的改。不過不是別人要改,而是你自己要好好改改吧?!?p> 清玉剛想爭辯幾句,找找面子,王晏哈哈一笑,道:“這次我是真的要回家吃飯了,改天再見吧?!痹捯徽f完,清玉還沒反應過來,王晏就不見了蹤影。
清玉看著王晏一閃而過的輕功,嘀咕道:“他果然沒有騙人,以他的輕功我早已經(jīng)不是對手了。不過為什么剛剛他被我攔住了呢?!?p> 屏兒正在整理桌子上的桌布,模模糊糊聽清玉嘀咕了一句,卻沒有聽清,便問道:“你說什么?”
清玉回過神來,看著屏兒關切的目光,道:“沒什么?!?p> 清玉轉(zhuǎn)過臉來認真地看著屏兒,道:“名珠你還記得嗎?”
屏兒有些納悶,為何現(xiàn)在忽然提起這個人來,道:“自然是記得,不就是那個喜歡茶藝的名珠嗎?”
清玉接著道:“你還記得名珠的樣貌嗎?”
屏兒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道:“如此看來,他們確實是很相像,這就是你為什么非要看看他是男是女了?!?p> 清玉道:“我剛剛只是懷疑,可是名珠是女子,這我們都是知道的,這個季安很明顯是個男子,身材高大許多,喉結(jié)還那么明顯,除了樣貌像,又說不出哪里像??磥碚娴氖俏遗e了?!?p> 屏兒看清玉悻悻的,有些不開心,道:“就是這么明顯,你還把人給弄混了,只是那把火燒得的確是古怪,可是都過去那么久了,人也找不到了,弄清楚卻是不容易了?!?p> 清玉弄著盆里的盆栽橘子,道:“我也沒想著非要弄清楚,只是見了季安,心里又想起那些事情了?!?p> 很多事情過去了,卻是在我們的腦海里留下了影子。一個樣貌相像的人,都會讓她想起那里的一草一木,吃食人物,時間久了,很多東西都成了一本本帶著記號的標本了,留在了腦海中的檔案庫里。這些檔案或是被永遠封存,或是何時被開封都是未知,也許只有經(jīng)歷的那段時間才能給出答案,而人在時間的面前太過于渺小,渺小得可能挑選出來一個都變得太過于困難,可是人就是在這樣帶著明顯記號的印象,才變得獨特而唯一,才變得不同中有了些微的差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