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香艷的兇殺,本來就可以如此唏噓的結(jié)案。但有人指控晏菘是自己殺了雪兒,讓年輕人頂罪。他一手遮天!
前面已經(jīng)提到,古浪縣并不真正歸屬摩羅城管轄。摩羅城王對晏菘沒有制約力。晏菘是皰郡王的心腹,由郡王直接派下來的。
皰郡王很重視這起案件,專門派了個官員來處理此案,名叫王浸,辦案有年頭了,頗具聲名。曼殊跟銘瑭在摩羅城,就聽到人夸他這個、說他那個,講他以前辦的案,簡直可以出個《少年某某某》的電視劇。
哦對了,他的模樣還是個少年。
其實修靈者到了一定階段,就可以停止變老,若到歸元境之后,還可以返老還童。但是說也奇怪,即使你有了孩子一樣嫩的臉皮、還有那么短的身段兒,人家看你還像是個成年人,只不過是個摩皮裝嫩的成年人而已。大概氣韻已經(jīng)成年之后,就難以再真正回得去了吧!所以即使到了歸元境之后,也很少有人把自己的形像改回到少年兒童。
也有特例。
譬如晨星永遠保留了少女的眼睛。
又譬如這位王浸,在年少時有過奇遇,從此保持了這個外貌,再也沒有更改過。
銘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在街頭巷尾行了一圈,聽了滿耳朵關(guān)于王浸的故事,回頭要說給曼殊聽,忽然看見一個人,頓時愣住。
那人是火國的健康膚色、好大一部絡(luò)腮胡子、滿眼盈盈是六畜無傷的笑容,手里拎著一個荷葉包,一路跟人打著招呼,見到銘瑭也順便給個微笑。
銘瑭唇角不愉快的抿起來了。要是晨星這會兒看到,準嚇得把頭一縮,吐吐舌頭,不敢吱聲了。這個火國的人卻膽大包天,還一臉好奇的跟他搭話:“兄臺!哪兒來的?你嘴怎么啦?含著東西?”
銘瑭瞄一眼曼殊,看曼殊沒注意他,伸手過去把火國的跟揪貓一樣揪到旁邊了,嚴厲道:“你怎么來了?”
“您來得,我怎么來不得?”火國的嘻皮笑臉。
銘瑭凝視他片刻,唇角卻逸出笑來了:“看來上頭空得很。”
火國的警惕的舉手投降:“別介!顏成還在上頭哪!真的!您老人家上去的話看看就知道了,他真的還在上頭?!?p> 可是這火國的人,明明長了一雙跟顏成子梨一樣的眼睛。
銘瑭也沒有多問,但道:“離我遠一點?!?p> 火國的委委屈屈答應(yīng)了。銘瑭正正衣襟,又往曼殊身邊來。曼殊卻沒在意他,但看著街上愣住了。
銘瑭回頭看大街:喲,剛走過時還是好好的,現(xiàn)在怎么著?戒嚴么不成?
就好像靜電“啪喳喳”一打,所有的毛發(fā)都“唰啦啦”豎立起來。所有街上的人都退到兩邊,而屋子里的人卻都出來了。能站街邊的就站街邊,不然就從各種窗戶和門洞里探出頭。所有的腦袋都那么久旱逢甘霖的翹著。所有的眼睛都凝視著街的那一邊。
那一邊有車來。
車子像是一朵白蓮花的樣子,棲在珍珠簾中。那珍珠是八只標致的河貍在空中傾灑出來的。這些河貍都一樣大小、一樣伶俐可愛、胡子一樣精神的抖擻著、毛發(fā)都豎得溜滑滑的像緞子一樣。它們都坐在綠瑩瑩的寶石車杠子上,小爪子向空中伸著,爪心中就有水珠灑出來,如珍珠般圓潤閃亮,打在車簾上,也不會碎,落到地上,才溫順的滲進去,浸濕了整片路面。
這是撒水凈街。
車簾于風中微卷,露出車中人。
人安坐車中,如穩(wěn)穩(wěn)噙在花心中的珍寶。
街兩邊的眼睛都被映亮了。曼殊的眼神也直了。
下一秒種她就飛身撲了出去,還喊著:“辛——”
“辛”字才出口,生怕有所不妥,臨時縮了回去,改成:“你怎么在這里?”
六個字,有點多。這六個字還沒有說完,就有一道銀白色的長鞭飛出來,卷住了曼殊的腰,把她揚到半空,就要狠狠摔下。
銘瑭的眼睛瞇了瞇。
誰都知道這花車是有八貍一鞭侍衛(wèi)。誰改犯花顏,長鞭殺無赦。
車里的人抬了抬修長的手指。
指如削蔥根。
鞭子就停住了,把曼殊抬在半空中。風乍起,吹開兩側(cè)輕簾。
曼殊徹底看清了那紅絲絨上白衣美人。
紅色很深,是被稱為“罪惡血淵”的那種紅色;白色卻很輕,如枝頭新落的雪絮。那個美人,也有一雙又大、又圓、又黑、又潤的眼睛,像辛魅;也有一管秀氣又俏氣的鼻梁;也有花瓣兒般的嘴唇。難怪曼殊一開始以為辛魅又活過來了,在這兒裝神弄鬼呢!
可是再看仔細,這一雙眼睛更靜更深邃,這嘴唇更精致更勾人,連這鼻子都更傲慢。
曼殊失望道:“你……不是同一個人啊?”
街道兩邊多少聲音高一點低一點在合唱:這個外地野丫頭是誰?怎么敢去犯寂瞳的花駕?寂瞳怎么還不把她砸碎!
寂瞳是這個世界的心光。
這個世界說起心光,就像現(xiàn)代世界說起偶像,少女們說起明星,繡簾下說起花魁,舞臺上說起臺柱。
不管多少年前、多少年后,是在滄浪的彼岸、還是在云端的那頭,只要有人活著,飲食、棲息、生活,總會有那么個光彩奪目的形像,不需要多有能耐,只要美美的存在就可以了。那么美,存在就已經(jīng)是全部的恩賜了。他照亮你的眼前與未來,是讓你心潮掀起粘天巨浪的引力源,是你心中的光。你們愿意給他一切優(yōu)待,而對他別無所求。給他任何稱呼都可以,什么偶像、明星、花魁、臺柱,又或者像這個四靈州一樣,同樣兩個字,“心光?!?p> 世上這么多心,照亮于這么多的光。
沈頤明堂、楚萩清玫、晨星司鈴、顏成子梨,何嘗不是天上熠熠生輝的心光。
當然,他們的級別太高了。再往低些說,福軍神也曾是晨風的心光,晨風又是很多新兵蛋子的心光。就連蘇穋,人也說他是米虎的心光??擅谆s背叛了蘇穋。蘇穋大難不死,一路探訪追殺過去,把不薄山棄之不顧,現(xiàn)在也不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