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垂頭喪氣的老羅知道自己斗敗了,還是一只斗敗的脫毛雞。腦袋亮亮,身體胖胖的宋大廚用他油乎乎的手拍拍了老羅的肩膀,搖搖頭。什么也沒說離開了。
這種時刻,他找不到什么人商量。老羅其實不老,多年鰥夫的生活讓他看起來有點老,年輕的時候在冰箱廠上班,操作機器不小心傷了右手的三根手指,隨之傷的是他的心,廠里用可憐的賠償金想打發(fā)了他。
彼時他只好蹲在冰箱廠廠長辦公室門口默默抽煙流淚。來來回回的數(shù)著進出人的皮鞋、布鞋、運動鞋、休閑鞋。
這些他穿不起的鞋子短暫的停留,伴隨著小聲的疑問進入廠長的辦公室,門開了又關(guān)上。就這樣過了好些天。不知道數(shù)到多少雙鞋的時候,一雙帶著褶皺,擦的沒那么亮的鞋子停在了老羅的面前。老羅抬了下頭,怔了怔,又繼續(xù)低下頭。一聲嘆息,鞋的主人輕輕的跺了一下哪只腳,今天的老羅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一陣小心的賠笑、商討、說話聲后,黑皮鞋出來了,和今天的宋大廚一樣,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跟姐夫回家?!?p> 這一次,生活開始了變化,老羅從生產(chǎn)線工人變成了冰箱廠食堂送菜的。老胡從冰箱廠廠辦的臨時工變成了正式工。安穩(wěn)了幾年后,冰箱廠和銀水城的大多數(shù)企業(yè)一樣全部合并給了銀海集團。這一次,除了老羅的妻子兒子相繼離世,生活好像沒什么變化。老羅繼續(xù)送菜,老胡到銀海集團的后勤部擔任采購科主任。
能商量的人只有當初把他領(lǐng)上這一行的姐夫老胡。
老羅不是沒想過,對花姐這種特別莫名奇妙地針對,他曾經(jīng)還揚言過要找自己的姐夫。今天和食堂的宋大廚就說過:“我這差事是3根手指頭換來的,是我姐夫是當初和冰箱廠談好的。”聽了老羅的豪言壯語,宋大廚訕訕的笑了笑,像姐夫當初拍拍自己的肩膀那樣離開了。
這種事情,明顯排擠自己的事情,必須要告訴姐夫的。
“我沒了手,還讓個娘們給我欺負了。”老羅看著吧嗒吧嗒抽煙的姐夫。
“你啊,讓你姐夫怎辦?”今天姐姐成了姐夫的嘴替。
沉默。。。。。。。。。。。
“把那個女人弄走啊?!?p> 老胡掐滅了一支煙。
“你姐夫畢竟退休兩三年了?!弊焯胬^續(xù)。
“我的手指怎么辦?”這個苦難又執(zhí)拗的漢子幾乎要哭出來了。
“我看有裝義指的?!苯憬阏f。
“我不要,我沒了手,我能干嘛?裝上了能干嘛?”
“下午,我去找下部里?!焙幻裰雷约喝チ艘舶兹?。自己干了一輩子后勤采購,在的時候還能安排安排自己的妻弟,畢竟這也是當年冰箱廠廠長給出的補償方案。時過境遷,知情的人走的走,退的退。銀海集團的人都當這是他胡一民以權(quán)謀私?,F(xiàn)任的新部長也早就看他不順眼。提了也白提。
至于被拒絕的理由,無非是采購現(xiàn)在要按照新的規(guī)定云云。
然而現(xiàn)在,他沒辦法。掐滅燙了手的煙屁股,胡一民走過去拍拍妻弟的肩膀?!鞍?,我去試試,我去試試?!?p> 老羅苦著臉,不經(jīng)意間,目光所及之出,右肩有一個臟臟的手印,五個手指頭根根分明,老羅已經(jīng)分不清這是宋大廚的還是自己姐夫的了。只是剛才一聲熟悉的嘆息,他知道這次該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