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車子中途沒有停，差不多一個小時就回到了鎮(zhèn)上。下車后，吳芬昐想了想，轉身看向元青，“元叔，你能跟我去個地方么？”
元青正吩附手下去買茼蒿糍粑，聽見吳芬昐這么說，以為是遇著一些什么事情難以處理，便點了點頭，將公文包放在車上，人跟在吳芬昐后面。
吳芬昐進了醫(yī)院宿舍樓，徑直走向孫原平的住處，卻看見門敞開著，滿地的灰塵，院子里擺滿了柜子等家具，一個清潔工老人正往外搬桌子，“老爺爺，請問孫醫(yī)生的家人呢？”
顧老放下桌子，睜開渾濁的雙眼，語氣有些悲傷，“走了，去帝都城了，你來晚了。”
元青站在后面，望了望滿院的樟樹葉，出聲道：“這是孫原平醫(yī)生的家么？”話音有些發(fā)顫，只有元青自己心里清楚此刻的激動。
孫原平醫(yī)生，那應該是以前某隊里的孫丘陵吧，聽說是條硬漢，后來半途學醫(yī)，擅長外科手術。當年，由于平山城私繳的物資分配不公，工廠發(fā)生內訌，還把孫丘陵重新調回去任正職，卻不巧在一次外敵侵襲時那批私繳的物資不翼而飛，因此孫丘陵才被捕入獄多年，之后就沒有他的消息了。沒想到，今天卻在這個小鎮(zhèn)上聽到他的大名。
元青大步走上前，抓緊顧老的肩膀，“顧老，你知道孫醫(yī)生的事情吧，他在這個醫(yī)院呆了多少年？”
顧老低垂著頭，望著滿室的蕭條，“人都走了，問那么多干嘛。我兒子昨天也去世了，怎么沒人來安慰我??？”
吳芬昐沒想到老人昨天有親人離世，安慰道，“老爺爺，對不起了，我們不知道你兒子的事情，你節(jié)哀順便，不要太傷心了?！?p> 元青凝視著老人，心里卻不能接受這個結果。自己當年得到這個消息，離家出走到這個小鎮(zhèn)上來，一方面是方便接觸黃家，有機會能為哥哥報仇；另一方面就是找那批物資的下落，洗刷爸爸和哥哥的冤屈，可是沒想到知情人就在自己身邊這么多年，卻一直沒見到真面目。
“那樹上的牌子都收在那花壇下面，她囑咐你好好收著，有一天用得著它們。”顧老拿起掃把，指了指那堆木牌，也不管院子里有人，便自顧掃了起來。
吳芬昐有些難過，捧起地上的木牌，找了一個紙箱裝了起來，回頭看到顧老低著頭，揚起一地的灰塵，便往邊上走，“老爺爺，謝謝你了，那我們走了哦?！?p> 顧老拿著掃帚的手一頓，看向吳芬昐，“自強不息，貴不可言?！?p> 吳芬昐的背影一僵，回頭看著顧老，卻發(fā)現(xiàn)他雙眼似無焦距，只是眺望著遠方，“老爺爺，你說什么？”
顧老卻象是沒聽到人說話一般，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繼續(xù)打掃起來。
元青站在邊上，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也聽到了顧老的那句呢喃，看著吳芬昐的不解，便走過去，低聲安慰道：“可能是在念某句話吧，你不要太在意了，走吧，我還想向你多了解些孫醫(yī)生的情況?！?p> 吳芬昐覺得有另一個世界記憶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今生改寫命運是必然的。
想到這里，吳芬昐臉色乍白，跑過去拉著顧老的袖子，“老爺爺，你怎么知道？”
“以心知心?！鳖櫪咸馃o焦距的雙眼，吳芬昐看向那雙渾濁的眼睛，卻是只有一星點黑眼珠，其余都是白色，心里嚇了一跳，卻不敢叫出聲來，又聽到顧老的自言自語傳來，“多行善積德吧?！?p> 說完，顧老輕扯著衣袖，在原來已經掃得很干凈的地方又繼續(xù)掃著，好像掃得是世間的塵埃，欲留一片凈土。
吳芬昐更是不解，看著老人不在理會自己，又見元青投過來疑惑的目光，便干笑道，“謝謝老人了，我會記住你的話。”
走到元青身邊，吳芬昐說了一句多余的話，“那個老人挺好的，念得話我雖然聽得不太明白，卻感覺心情輕松了不少?！?p> 元青卻解釋道，“你不知道顧老？他可是這出了名的大師。”
吳芬昐走出院子時，聽到元青的話，有些不敢相信，回過頭時，卻沒看見老人的身影，以為是眼花，又多看了幾眼，地上依舊是樹葉堆著，大門緊鎖，只是不見顧老。
感激地朝顧老剛才站的地方看了一眼，吳芬昐才轉過身，沒有繼續(xù)之前的話題，而是問道：“元叔，顧老真的預測挺神么？?！?p> 元青看向旁邊齊自己肩膀的女孩子，眉目精致，眼神真摯，青春真好，他這些年好象沒為自己活過?！霸?，你在想什么?。俊?p> “哦，沒什么，你以后有長到170公分的潛質?！痹嗷剡^神來，笑著說道。
吳芬昐有些驚訝，“不會吧，我讀大學還能再長個子？”
元青沒想到吳芬昐不相信，“是真的，我有個朋友的女兒是結婚后長了五公分。”
“真的呀？。”吳芬昐不敢相信地說道，如果再長高點，到170公分，似乎也挺好，沒有哪個女生能拒絕美麗的，她也不例外。
元青走到院門口，摸了摸吳芬昐齊整的劉海，“你到大學多打打藍球，再天天喝純牛奶，試試看長不長個，快進去吧，我還有事，就先回家了?！痹缟宵S敏氣沖沖地出了家門，元青還沒去找人，這會確實是得回家看看，畢竟現(xiàn)在華大沒開學。
吳芬昐點點頭，轉身推開門進去。
看見媽媽一臉的不高興，坐在病床邊，吳芬昐詢問似的眼光看向小姨，卻見對方擺了擺手，只得自己問道：“媽媽，你怎么來了？”
程小蘭看見女兒討好的目光，轉過臉去，“送你外公到鎮(zhèn)上搭車，他剛走上車，我替你外公來送東西，卻不想才知道孫醫(yī)生早上竟然去世了?！?p> 吳芬昐沒想到外公竟然回春橋去了，擔心地說道：“媽，外公有高血壓，你怎么讓他一個老人坐車回去呢?！?p> 程小陽坐在旁邊給廖恒削蘋果，接過話來：“是坐調藥材的車回去的，都是春橋鎮(zhèn)醫(yī)院的老醫(yī)生，沒事的。”
吳芬昐這才放心下來，看到媽媽滿臉的疲憊，“奶奶又在鬧騰什么？”
程小蘭卻不敢回話，要是讓女兒知道自己心軟干得糊涂事情，還不知道會擔心成什么樣子。
程小陽看見姐姐一副縮頭烏龜?shù)臉幼?，真是恨鐵不成鋼，直接把事情吐露了出來，“你媽媽是個大好人，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p> 吳芬昐看小姨說得陰陽怪氣，媽媽卻不敢看自己，隱約猜到了什么，“媽，你是不是簽署了什么合同啊?！?p> 真是知母莫若女啊，程小陽繼續(xù)說道：“不錯，你媽簽了一個還債合同，十萬元錢的債務一年內還清?！?p> 吳芬昐一聽，瞪大了眼睛，“媽，你把爸爸簽的承認書給整成了還債合同？這件事情不是沒調查清楚嘛，爸爸是怎么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自作主張的答應還錢呢?！?p> 程小蘭聽見女兒的責怪，也有些懊惱，“你奶奶要死要活地賣祖屋，逼我簽了這個合同。吳花也在旁邊勸我說，要是我不同意的話，到時會影響廖醫(yī)生的前程?！?p> “廖醫(yī)生，是誰??？他的前程管你什么事情啊?！眳欠視S聽得稀里糊涂的，這怎么還扯到一個陌生人身上了。
程小陽坐在一旁解釋道，“是程昌麗介紹的一個資深老中醫(yī)，你媽一直不肯答應，卻被吳花給鬧成了你媽要改嫁，還把這個事情來威脅你媽。姐，你這事做得太傻了，別說什么關系都沒有，就是有什么你也不用維護他，而主動背一身黑鍋。現(xiàn)在爸爸被你給氣走了，我看你還是自己跟吳芬昐好好說吧?！?p> 吳芬昐聽得傻眼，媽媽就是不抗爭，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沒想到還是這樣。既然如些，那自己去縣城咨詢律師不是徒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