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舊事故人
昆城機場，飛機起落于湛青碧空，往返旅人，行色匆匆。
“老許，你追命啊，給我打這么多電話？”
飛機剛一落地，沈平己邊走邊開機，幾十通未接來電蜂擁而來。
“你昨天找我打聽的事，省廳有批示了，聽不聽？”
“別賣關(guān)子，快說?！鄙蚱郊和Ｏ履_步，凝神細(xì)聽。
“暫不追究，以觀后效?！痹S克疾語氣仍舊憤憤，“這個孟利民上輩子八成是條馬犬，咬住了就不撒嘴，你說他小人得志，他跟你上綱上線?！?p> 沈平己不解：“他咬住什么了？”
“老沈，你得有個心理準(zhǔn)備，孟利民不知從哪里翻出了林靜的事，昨天的會上看樣子是想從這里做文章。”
“孟利民翻出從前的事？最后怎么說的？”
“李廳當(dāng)場黑了臉，直接質(zhì)問孟利民從哪里申請的權(quán)限，啟封絕密文件。你也知道孟利民一貫的作派，最會見風(fēng)使舵，他哪里有什么權(quán)限調(diào)查，竟是些捕風(fēng)捉影的罪名。省廳這次輕拿輕放了對昆城市局的處分。但他既然翻出了林靜，對林見鹿的事十有八九是不會善罷甘休?！?p> “不會善罷甘休？”沈平己倒是坦蕩，“當(dāng)年，警校錄取林見鹿的檔案是李廳他們一層層批下來的，怎么孟利民愛翻舊賬的老毛病還沒被治好？”
“老沈！”許克疾有些焦頭爛額，“當(dāng)年林靜的事情，上面最終選擇的是封檔處理。參與處理這件事的老人兒，退的退，死的死。林靜是因公殉職還是背叛……至今，都算是懸案?！?p> “老許，我從沒有問過你，你覺得當(dāng)年林靜是殉職還是背叛？”
“這……”許克疾頓了一下，“你也好，我也罷，誰信她都沒有用。如果她當(dāng)真一清二白，為什么會放走那個人？還有當(dāng)年的錄像帶和親筆信，要怎么解釋？”
他緩了緩，“至于林見鹿，要怎么定性，她算是邊境居民的孤兒，還是林靜的遺孤？如果不是你再三遞交申請，她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我們的隊伍中。這些，你心里要有數(shù)。如今，我也快退了，這孩子，以后的路……”
沈平己手指握緊了手機：“可我信，我信一個愿意放棄大好青春去隱姓埋名的人，更信一個舍得用命去換情報的人。老許，如果連我們都不信她，那些忠魂泉下有知，怎能不心寒齒冷。”
電流的呲呲聲讓對面的沉默愈發(fā)漫長，許克疾極輕的嘆息聲轉(zhuǎn)身即逝。
“還有，林見鹿這孩子也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即便沒有林靜、沒有你我，她的能力和赤忱，也會支撐著她好好走完林靜當(dāng)年未竟的道路?！?p> 許克疾嘆口氣，稍縱又想起另一檔子糟心事：“你家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見了我比耗子見了貓躲得還快？”
“你比我這當(dāng)?shù)倪€關(guān)心他的終身大事，他不躲你躲誰？”沈平己語重心長，“老許，省廳頭牌紅娘的名號，其實不要也罷?！?p> 許克疾痛心疾首：“我廳多少優(yōu)秀女青年，怎么就撬不動你們家這塊鐵石心腸的榆木疙瘩。當(dāng)年，省廳多少領(lǐng)導(dǎo)在他畢業(yè)前，三番五次找他談話，希望他留下。這小子，一畢業(yè)一頭扎進昆城，是打死不回頭了。你說，他圖啥？”
沈平己沒搭腔，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家那“鐵石心腸的榆木疙瘩”正等在出站口。
“老許，我先掛了，小榆木疙瘩來了?！?p> “哎，哎，老沈，我最后提醒你一句啊，先不說省廳的晉升前景和提升空間這些屁話。昆城，可從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風(fēng)平浪靜，你多提醒提醒清晏，和，哎，和見鹿?！?p> “行了，我替孩子們謝謝他許叔。兒子，兒子，這里——”
“爸，跟誰打電話呢？”沈清晏接過父親的行李箱。
“誰？你的專屬紅娘?！?p> “我的什么？”沈清晏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許叔??？”
“見鹿呢？怎么沒跟你一塊兒來？”沈平己往沈清晏身后找了找，“我閨女呢？”
“她……”沈清晏眼中閃過一絲疲憊抓住拉桿的手指緊了緊，“她今天有事，晚一會兒來，應(yīng)該馬上就到了?！?p> “你們倆吵架了？”知子莫若父，只消一個眼神，沈平己就咂摸出不對勁，“你小子又兇人家了？”
沈平己怒其不爭，活該他從小喜歡人家到這么大，林見鹿只是把他當(dāng)成和親人一樣的師哥。
“老頭兒，你能不能不要整天瞎猜！”
沈清晏不知道怎么跟他爸解釋林見鹿最近的種種反常跡象。他甚至懷疑，林見鹿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他不該有的小心思，最近這些反常的表現(xiàn)，不過是用來拒絕他喜歡的借口。
“那是怎么回事？我告訴你啊，小鹿兒，就是我的寶貝閨女，我不許你惹她生氣?！?p> “寶貝閨女，寶貝閨女，你能不能不要整天在林見鹿面前提這幾個字，我缺妹妹嗎？”沈清晏加快腳步。
機場外，林見鹿拉好手剎，推了把呼呼大睡的黎玖舟：“喂，醒醒，睡得跟死狗一樣?！?p> 黎玖舟伸個懶腰，雙手往外一攤，腦袋一歪：“是呀，你看我像薩摩耶還是哈士奇？”
林見鹿抑制住自己想打人的無語：“把舌頭縮回去，不許用我的臉做這種動作，你幾歲了，幼稚不幼稚？”
“姐姐，倫家，今年三歲半，可以喝嬰幼兒配方奶粉，求投喂?！崩杈林郯侵踩珟дＵＱ邸?p> 林見鹿面上風(fēng)平浪靜，內(nèi)心極度抓狂，黎玖舟，不整活你會死??？會死嗎？你平時立的那些高冷人設(shè)呢？
呸，你要是真的三歲半，信不信我一定把你奶瓶砸了，奶粉揚了！
林見鹿丟給他一個眼神，讓他自行體會：“沈隊剛發(fā)的地址坐標(biāo)發(fā)你手機上了，能找到？”
黎玖舟做了個“OK”的手勢：“我只負(fù)責(zé)去見，結(jié)果如何，別怪我?！?p> 林見鹿手指緊緊攥住方向盤：“我剛才一直想跟你說，其實，今天是……”
黎玖舟開門下車，關(guān)門前擺擺手：“我知道，我知道，今天是只準(zhǔn)成功，不準(zhǔn)失敗的一天，等我好消息吧，林法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