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中的空氣清新,寺廟的正門被香火繚繞著,鐘聲悠遠。
世人把念想寄托于神明,他們信神、拜神。世人跪地,祈求早日度過自己的苦難。
此處地勢高聳,山下景致一覽無余,我倒是挺喜歡這里的,唐雅領著我們進了寺廟內,拜了神,上了香,解了簽,覺得自己瞬間放松了不少。
我們去買了許愿牌,到一旁拿起筆,寫下了自己的愿望,唐雅很小心,她生怕我們看著。
我們把許愿牌掛到了許愿樹上,我專門挑了一個我能夠著的最高處,許秋意不解,“掛這么高干嘛?”
我笑他不懂,“掛的高,離天空就近,神明就能先看見我的!”
許秋意朝我走來,想幫我掛的更高點,我給他讓出了位置,允許他幫我掛上了高處。
他也把他自己的掛在了我旁邊,我沒那么高,自然也沒看清他的許愿牌上寫了什么。
而唐雅卻與我們完全不同,她跟躲著我們似的,專門掛在了樹的最低處。
掛完許愿牌,我們就準備下山了,我拿過自己的圍巾,起風了,脖子還是有些涼的。
只是還沒來得及圍上,就只聽見“當”的一聲,我們分分回頭,發(fā)現(xiàn)是一塊許愿牌落了地,且摔成兩半了。
許秋意上前撿起那個兩半的許愿牌,悲傷之前流露了出來。
唐雅甚是不解,“這木牌挺結實的,不應該摔成兩半啊,莫非……”
唐雅許是想到了什么,不愿再說下去了,但我知道,她想說的是,許愿牌掉落說明許愿者的心,不夠誠,說明他的愿望……多半是成不了了。
許秋意笑了,但笑意不達眼底,“沒事,掉了就掉了吧,反正也只是一種寄托?!?p> 我大抵是猜到了這塊許愿牌是許秋意的,只見許秋意把木牌揣進兜里,走過來拉起我的手,“走吧!”
我拿著圍巾的手被他牽起,圍巾就落到了地上,我蹲下想著撿起圍巾時,卻以為看見了唐雅掛在底部的許愿牌,上面寫著:
許秋意,快樂安康?!猅Y
TY?唐雅。
我面不改色的撿起了毛巾,沒有露出一絲不該露出的表情,我們三個一起下了山。
這一上一下的,耗費了不少時間,等到了鎮(zhèn)上,已經(jīng)是中午了。
“很久沒爬山了,感覺怎么樣?”我問許秋意。
“很棒!”
唐雅見時間不早了,問我們:“餓了嗎?”我回答道:“還好,可以去吃點?!?p> 在我和唐雅的一致決定下,我們仨去吃了蓋飯。
吃完飯我和許秋意也沒有急著回家,我們去找了易枝。
一走進小院,就看見易枝穿著大紅棉襖朝我跑了過來,她拉著我去跟她的爸爸媽媽問了個好,然后就進了她的房間。
我看著面前一面的紅色,紅被褥、紅枕巾、紅窗簾、紅……
“你家真喜慶。”許秋意突然冷不丁的說出這句話,聽這語氣,并不像夸獎。
易枝也沒有多想,而是順勢反問,“你家沒有嗎?”“沒有?!?p> 我很不可置信,“你家不過年嗎?”
我記得之前許秋意他們最喜歡過年了,每年過年都來粘著我母親。
只見許秋意搖了搖頭,“從我去到許家開始,就沒有過過年?!?p> 直到后來,我才明白,他為什么要用“去”椿連許家,而不是“回。”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大不了你就……阿嚏!”
我實在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易枝立馬去給我找感冒藥了,“其實沒事的,就平常打……阿嚏!”
許秋意拉著我到一旁坐下,“還說沒事,都打兩個了?”我心虛的笑了笑,“阿嚏!”
許秋意單膝跪地,蹲在我面前,伸手摸了摸我的頭,“熱嗎?還是冷?”
“阿嚏!……冷?!蔽衣掏痰恼f道,許秋意聞聲把屋內的空調度數(shù)調高了,“等等我?!闭f完,他就出去了。
沒過多久,易枝帶著感冒藥進了屋,她把準備好的手套遞給我,督促著我喝完了一碗感冒藥,“咦~怎么這么熱???”
我開口解釋道:“我有點冷,許秋意就把溫度開高了。”
易枝寵溺的摸了摸我的頭,舉起了溫度槍。“我的大美人啊,來,量個體溫。”
我露出了手腕,只聽見“滴”的一聲,“您的體溫是36.8度?!?p> 還算正常,還好。
突然,許秋意跑了回來,他推開門,一股涼風迎了進來,只見他的鼻頭通紅,耳朵也渲染上了紅暈。
他放下手里提的袋子,從里面拿出了一件粉色的大羽絨服,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頓時眼睛有些濕潤,我站了起來,讓他坐下。
他傻乎乎的坐下了,我伸出雙手輕輕捂住他凍僵的耳朵,“這樣會好一點嗎?”
他注視著我,眼里盡顯溫柔。
而在一旁的易枝忍不住發(fā)聲了,“你跑出去就是為了給他買棉襖?我家有?。俊?p> “大紅色?”
“嗯”
“她不適合大紅色。”
其實許秋意想說的是,過年穿紅色喜慶,所以大家?guī)缀醵即┐蠹t色,但她在他心里,永遠是最特別的。
那一晚,我們在易枝家吃了不算團圓飯的團圓飯。
那一晚,我看見許秋意露出了會心的笑容,有感激,有開心,也有后悔。
在送我回家的路上,許秋意突然問我,“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不是許秋意怎么辦?”
什么意思,我不懂,也不想懂,因為我不愿意在花費那么多心神去接受他的新身份,何況還是對我而言那么重要的一個身份。
我搖了搖頭,“我不清楚?!?p> 到了我家樓下,我們道了別,在我準備上樓梯的時候,我停住了,我猛的一回頭,看向許秋意,他問我,“怎么了?”
我說:“我不理解你為什么要那么問,如果你不是許秋意你還能是誰?你說你是兒時我認識的那個人,你確實知道很多我們兒時的故事?!?p> “你也跟兒時的你長得有些像,所以你為什么會那么問?”
“但如果拋下這一切,單憑那個問題,我能回答,如果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你不是許秋意了,我會從你的生活里徹底消失?!?p> “我不討厭欺騙,但我討厭以齷齪的手段接近獲取我信任的人。”
語罷,我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他在原地,我不知道他聽到這番話會怎么想。
因為我仍然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問那個問題,我之前詢問過小姐姐,我問她,許秋意是不是六歲才離開江逢的。
她說是,所以他就是兒時我認識的那個許秋意!那他為什么又會問出這個問題?我不解。
回到屋內,我沒有開燈,而是拉開了窗簾,發(fā)現(xiàn)許秋意還站著我家樓下。
我更不解了。
但還是給他發(fā)了微信:你回去吧。
他沒有看手機,始終盯著前方,我有些擔心,給他打了電話過去,電話鈴響,他也沒有接,而是靜靜的離開了。
我心中懊惱,想著他這個樣子能不能安全到賓館,正準備下去送他,卻收到了他回的消息:好,你放心,我今天隨便問問,我回賓館了。
看到最后五個字,我才松了一口氣,我點開通訊錄,給洛初打了個電話過去,“請不要掛機,對方正在通話中?!?p> 【洛初剛洗完澡就接到了許秋意的電話,他接過電話,對面情緒明顯不高漲。
“我今天問她,如果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我不是許秋意會如何,她說她會從我的世界里消失?!?p> 洛初聽到這些話,知道今日的電話不是來噓寒問暖的,他也認真了起來。
“機場的那一面,我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我想方設法接近她,我總覺得,憑什么他許秋意能有的,我不能有?”
“我看到她對你的特殊的之后,我很不滿,為什么連你都能得到她的特殊對待,而我不能?”許秋意說著說著,有些哽咽。
洛初聽了半響,才開口,“你現(xiàn)在不是得到了嗎?”
許秋意輕笑道:“得到了……靠利用得到的,我之前總覺得,媽媽死了,我就不會再用這個身份了?!薄?p> 我往手中哈了口氣,反復揉搓著白皙的雙手,我看向窗外一點一點飄落下的初雪,時不時看一眼手機。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我連忙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對面熟悉又溫和的聲音傳來,“聽瀾?!?p> 我不自覺的嘴角上揚,隨意扯了個話題來掩飾自己的慌張,“你爸媽回來了嗎?”
“嗯,回來了,馬上要吃飯了。”
這么晚了,才吃飯嗎……
我有些許心疼,“那個,下雪了,你看到了嗎?”
洛初聞聲拉開了簾子,看著雪景,想到這個小姑娘守在窗戶前就是為了在下初雪時告訴他,不禁有些竊喜。
“看到了,那你許愿了嗎?”
我知道他看不見,但還是搖了搖頭,“沒有,但今天我們去寺廟的時候,聽里面的老人說在初雪時許愿特別靈!我把我的那份愿望分給你,就會特別特別靈驗!”
“好,那我就許愿……”
看這陣仗他好似下一秒就要把愿望脫口而出,我便連忙開口:“打住打?。≡竿f出來就不靈了!”
洛初輕笑了兩聲,寵溺的答了句“好?!?p> 然后就是十幾秒的安靜。
“許好了!”洛初說道。
我有些不舍的“嗯”了一聲,詢問他,“那你要去吃飯了嗎?”
“差不多吧?!?p> “好!”
我說完卻遲遲沒有按下掛斷鍵,他也沒有,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我才緩緩道來,“我今天還聽老人說,一起看初雪的人會一直在一起?!?p> “所以……”話音未落,對面便掛掉了電話,不了解是什么情況的我心底閃過一絲的失落。
未幾,一通視頻通話撥了過來,那一瞬間的悸動,是今后都未曾忘記過的。
我不可置信的按下了同意鍵,畫面里是一個少年一路跑到了樓下,他把前置攝像頭對準了自己和身后正在緩緩落下的雪。
少年的耳朵微紅,“這樣,算一起看初雪了嗎?”
他的意思是,這樣,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嗎?
我只覺得眼眶一酸,視線漸漸模糊,我用有些哽咽的聲音答道,“算。”
我的意思是,我們會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