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學生和“小”老師
登上平臺，視野豁然開朗，近處的校園和遠處的萬家燈火都清晰可見。正如程宇所說，實驗樓被圍在綠地中間，樓頂?shù)目諝飧忧逍率嫠?。今天是中秋的前一天，晴朗的天空中掛著那輪即將圓滿的月亮，它是那么近，又是那么的朦朧。
“好看吧！城市里這些年已經(jīng)難得看到這么清楚的月亮了，就算是中秋節(jié)當天也不一定能趕上晴天還沒有霧霾?！背逃钭叩狡脚_邊緣抬頭望月。
“嗯，確實很好看！”蘭月則有些興奮的手扶欄桿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仰起頭對著那輪神奇的所在，那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溢滿了柔情和笑意。
程宇似乎也被她這好心情感染，嘴角微微上揚，靜靜地欣賞這少女與明月形成的絕美風景。許久，兩個人都沉默著沒有講話，似乎是怕不合時宜的聲音會打擾到眼前這份美好。
“真是個好地方??！”蘭月感慨道，她為自己的發(fā)現(xiàn)而有些自豪，“學長，能告訴我你為什么總到這兒來嗎？”這個問題其實困擾了蘭月好多天了，她是偶然發(fā)現(xiàn)這個安靜的秘密基地的，沒想到卻早就有人捷足先登了，她很想問個究竟。
“這里呀，其實是我的一個整理心情的秘密基地?！背逃畹穆曇暨€是一如既往低沉而好聽，“還是我大一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的，不開心的時候，沒靈感的時候，想安靜想些事情的時候，都會到這里來。這里白天的時候偶爾會有老師或?qū)W生來打打乒乓，基本上都是工科的，不容易遇到熟人，晚上就更沒什么人了。就是不知道，你這外語系的小神童，怎么也會找到這個地方來?！?p> 蘭月心想：“這里何嘗不是我的秘密基地呢？只是沒想到，這基地三年前就名花有主了?！碧m月有些遺憾，卻也有一種英雄所見略同的親切感。
“沒關系，這里可以作為我們兩個秘密基地，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蘭月又一次呆住了……
“這人有讀心術嗎？這什么意思？是求交往呢？還是哄小孩兒玩呢？”一時之間，蘭月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好在，程宇的咳嗽聲又開始了，咳得厲害了他不得不離蘭月遠了一些，側(cè)過身，一只手拖著左肋，另一只握成拳眼捂著嘴。
“學長，您是不舒服嗎？”蘭月成功從尷尬中走出來轉(zhuǎn)移了話題。
“沒事兒，咳咳，前些天有點感冒，已經(jīng)好了，可能還有點后遺癥。咳咳！”他想說：“咳嗽倒沒什么，可被你打傷的肋骨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好的?！钡€是被他咽下，還是別嚇唬小姑娘了。
程宇也把手放在欄桿上，調(diào)整呼吸，努力壓制著自己那不爭氣的上呼吸道。兩個人就這么仰著頭沉默了很久。蘭月感覺到兩個人握著欄桿的手離得是那么近，有那么一瞬她感覺到程宇的小指輕輕地顫動了一下，然后她的小心臟就這么也跟“怦怦”的跳動起來。
“怎么不說話？”就在這時，程宇突然打破沉默看向她。
“哦！”蘭月正心猿意馬的神游，突然就被抓了包，慌亂的心臟又好像突然漏跳了半拍，弄得她手心兒都有些微汗了，“我，在等學長您說?！?p> “我……長得很可怕嗎？或者是我長得很老，讓你覺得有疏離感？”
“沒有呀！”蘭月心想，何出此言呢，您老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年輕貌美、人見人愛，怎么能跟可怕沾邊呢。
“那你為什么一見到我就叫我老師？”
“我不是剛來不了解情況嗎，我一新生看見工作人員就認為都是老師?！碧m月想起報道時程宇的表情，皺著眉一臉嚴肅，那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看化了，她當時因為遲到和年齡的緣故還真有那么一點怕怕的。
“我聽見你管詹思敏他們幾個都喊的是學長，只喊了我老師?！背逃畹穆曇袈犉饋頉]有了以往的清冷，倒有那么一點點委屈。
“……”蘭月無語，一個在報刊上妙語連珠的文學系大咖就這么把天兒又聊死了。她很奇怪，那只是初次見面，這個人怎么會記得這么清楚，還這么計較，其實第一天見面時，蘭月除了這張臉和這雙眼睛她跟本沒記住說了什么話。
“這個人不會是穿越過來專門盯著我的吧?！被叵肫疬B續(xù)的偶遇和邂逅，蘭月忍不住又開始天馬行空了。
“蘭月，你判斷的沒錯”程宇嘆了口氣，“其實我的年齡的確是該當你的老師了。就跟你一路跳級一樣，我是晚上學又留級，所以比同年級的大很多，難怪你覺得我老，實際上也很老?！背逃蠲嗣约翰惶饣南掳?，一臉自嘲的笑了。
“哪有!您老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年輕貌美、人見人愛，”蘭月在心里又把那四個成語重復了一遍，嘴上卻只說了句，“您看上去很年輕?！?p> “你能不能別用敬語，再說我都自動帶入老師這個角色了。好了，不說這事了。外語系的小神童，我其實是想問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快速提高英語口語水平?！?p> “嗯？”蘭月有點被程宇跳躍的思維弄蒙了。她的腦回路有點跟不上對方的節(jié)奏，只能扭頭用疑惑的眼神看向?qū)Ψ健?p> “嗯，是這樣，”程宇一向平靜的眼神少有的閃過一絲飄忽，“我呢，想考個托福試試?！?p> “您是準備出國留學嗎？”
“也沒完全決定，因為有個叔叔剛從美國回來，給我提了一些建議，我就想先做做準備。”
“哦，是這樣，那我能幫您什么忙呢？”
“我聽思敏說，你的口語特別好，能直接跟外國人無障礙交流，我就想跟你討教一下口語能力提高的方法?！?p> “這個呀？我的英語是跟母語是同步進行的，我在家跟父母也經(jīng)常用英語對話，所以我覺得環(huán)境最重要，你需要給自己營造一個多說多聽的環(huán)境，口語水平自然就提高了?！闭f起自己強項，蘭月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窘迫與羞怯。
“這個對我來說有點難啊，我可是漢語言文學系的?！?p> “其實也不難，你沒事兒可以來我們系旁聽啊，對了，學校有英語角，你每天可以到那里找人練口語的。”蘭月歪著頭看著程宇，聲音輕松而愉快。
英語角，程宇是知道的，但三年多了，他也遠遠的看過，可始終沒敢參與過。可能是羞于開口吧。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于自己不擅長的事兒，總是有些抵觸，當然，抵觸不等于放棄，而是默默的努力，一定要等到自己達到擅長的時候，才會在人前展示。其實，他的英語成績也并不差，六級早就過了，他可以用英文寫信，看英文原版的小說沒有一點問題，聽力也過得去，差的，只是說。
“那，你能幫我練練口語嗎？”程宇有些試探地問。
“我？我……行嗎？”蘭月其實是想說，我剛上大一耶，外語系那么多師兄師姐，英語角那口語大咖一抓一大把，你這位大名鼎鼎的前學生會主席怎么就看上我了？可是卻偏偏只蹦出了一句“行嗎？”
“當然行，我聽別人說過，你很厲害的？是那種……語言神童。”
又是別人說的，這個別人也不知道是誰，這么了解自己，蘭月悶悶的想。
“那，要是學長不嫌棄，我可以試試?！碧m月的聲音很小，最后兩個字她都不確定程宇能夠聽見。
“那一言為定，我每天晚上7:00在這個平臺等你行嗎？”程宇的聲音突然很大，而且語氣明顯的帶著些激動的情緒，他的嘴角還隱隱掛著笑意，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蘭月，那樣子真的很迷人。
“在這里呀，不去英語角嗎？”蘭月微微低下頭，回避著對方的目光。她是真的不敢和他對視，在她看來那眼神簡直就是攝魂的利器。
“那里聲音太雜，我的水平還不行，聽不過來，也插不上話?！?p> “哦，那每天可能不行，我周一周三晚上都有課。“
“那就周二和四吧，周四的時候可以確定周末有沒有時間?！背逃畹恼Z速有點快，像是斬釘截鐵似的。
“那……，行吧。”蘭月無力拒絕。
“嗯，那就一言為定，周二開始?！背逃钕裢瓿闪艘豁椫卮笕蝿账频妮p松的呼出一口氣，感覺自己瞬間年輕了幾歲似的，抬頭看著眼前的月亮似乎都比剛才圓滿了許多。
蘭月感覺到他神情的的變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的很開心，嘴角也掛上了淺淺的笑意。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只是并肩站著，眼睛看著天空，意識卻互相感受著對方的存在。過了一會，蘭月聽見程宇說：
“我們走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嗯。”
然后她看見程宇從兜里摸出眼睛，架在鼻梁上。他們踱下露臺，這一次月兒沒有先跑，她跟在程宇后面，亦步亦趨，一直注視著那個挺拔的背影，那個背影不就是她夢里的那個人嗎？
“那個……蘭月，”下到最后幾級臺階時，程宇突然停下來回頭叫住蘭月。
“?。俊碧m月想著心事，一個不小心腳下就踩空了，整個人迎著程宇就跌了下去。
“小心，”程宇下意識的伸手去攔，蘭月那張因驚嚇有些蒼白的小臉已經(jīng)近在眼前，程宇已經(jīng)做好了誤親芳澤的準備了，而小姑娘的一只手卻重重地推在他的右胸上。程宇本來一手扶著欄桿站的很穩(wěn)，蘭月這一推卻疼得趔趄了一下，但他還是努力將蘭月攔在了懷里。兩個人順勢跌坐在臺階上才沒有造成“同歸于盡”的慘劇。
但是此時的姿勢卻與兩周前那一幕如出一轍，雖然換了個方向，但兩個人仍然是以一種有些曖昧的姿式依偎在一起，仍然就像剛剛親吻過之后，坐在臺階上中場休息的情侶。
“不好意思，學長。還有事嗎？”蘭月首先快速地抓住欄桿，身子彈了起來。
“嘶呃!咳!咳!本來沒什么事，現(xiàn)在可能要有事了?”程宇捂著胸口，整個人弓下身子有些夸張地深呼吸著，那倒吸冷氣的聲音聽著就讓人牙酸。
“對不起，我……學長，您不要緊吧！”蘭月看了看自己惹禍的手，一臉的不知所措，心想，自己也沒用多大力呀？怎么疼成這個樣子？弄得她的心也跟著一揪一揪的。
“讓我緩一下，”程宇沖著蘭月?lián)u了搖手，他的肋下是真的很疼，但也不排除夸張的成分。不知為什么，他有些沉迷小姑娘那有些惶恐又有些害羞的復雜表情。盡管自己在內(nèi)心深處暗罵自己無恥，但仍然無法控制自己。
“好些了嗎？”
坐了幾分鐘，蘭月忍不住湊近了些，程宇抬起頭正看到蘭月那雙關切的眼睛。他笑了，笑得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而蘭月則在二人眼神相對的一剎那就快速躲開了。不爭氣的心跳竟然比剛才摔倒時還要劇烈。
“拉我起來，”程宇說，同時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蘭月猶豫著拉住對方，自己的臉卻在抓緊對方那只骨感的大手時瞬間燃燒起來。
“謝謝，”程宇一邊說，一邊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順勢摸出自己的手機，“我剛才突然想起，我們還沒留聯(lián)系方式?！?p> “不好意思，我還沒買手機，你有事打宿舍電話吧?！?p> “沒關系，你記住我的號就行，有事打給我。”程宇熟練地按出自己的號碼展示給蘭月看，“我沒帶筆，你用腦子記能記住嗎？”
“嗯，沒問題?！碧m月看了一遍，默默記下。
“不愧是小神童！下次見面我再把QQ號寫給你，這樣更方便交流?！?p> “好，我明天去申請個QQ號?！?p> “真是個奇葩的小孩兒?！背逃钣幸淮涡闹懈拐u，“這年頭不上網(wǎng)聊天的中學生還有嗎？何況大學生？”他有些好奇蘭月的課余生活都干什么？難道就是吹陶笛和發(fā)呆？
程宇和蘭月又一次穿過景觀花園，來到宿舍區(qū)的主路上。蘭月跟程宇道了晚安轉(zhuǎn)身走回宿舍。幾分鐘后，已經(jīng)爬到上鋪的蘭月掀開窗簾的一角，竟然看見程宇仍站在那盞路燈下，面向她們宿舍的方向，那一瞬間蘭月有一種錯覺，程宇每天在那里注視的并不是思敏學姐，而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