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浮上來的尸體
集市過了巳時便散得差不多了,秦孟商和紀(jì)氏一同搭著牛車回去,臨出鎮(zhèn)子前,又買了四只小雞仔回去。
牛車剛到村口,便看見老槐樹下圍著一群人,指指點點說著什么。
紀(jì)氏的好奇心被激起來:“這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過去看看?!?p> 秦孟商爬下車,正要把東西搬下來,旁邊突然伸過來一只手。
“你怎么來了?”
周令祈戴著斗笠,陽光透過縫隙落在眉骨,膚色雪白,眸光湛然。順其自然地接過秦孟商手里的東西,道:“碰巧在這?!?p> 碰巧?
秦孟商向他身后看去,穿過人群,瞥見白布下那張泡得腫脹腐爛的臉,心口咚的一跳。
還沒問是誰,朱氏發(fā)髻跌散嚎啕大哭撲過來:“我的兒啊——”
圍觀的村民立馬攔住她,里正痛心疾首道一聲“節(jié)哀”,讓幾個力氣大的婦人把朱氏拉開,以免在官府趕來前損壞了尸體。
紀(jì)氏看得心驚肉跳,說話都不利索了:“孟娘啊,人......人真的沒了?”
秦孟商僵硬地點點頭,盡管當(dāng)初見過斷肢殘尸,但比起眼下的情景還是稍有遜色。
周令祈抱著一袋胡瓜,半張臉藏在陰影里,聲音很淡:“尸體是在河堤那邊發(fā)現(xiàn)的,許是在水里泡久了,撈上來的時候面目全非,憑他身上的衣服才確定了身份?!?p> “今日河堤不是休息嗎?誰發(fā)現(xiàn)的?”
“是去檢查轆轤的工人發(fā)現(xiàn)的。”
周令祈沒告訴她,尸體其實一直被壓在河堤的沉石下,是陳二狗的衣服飄上來才引起了工人的注意。
明明是夏天,秦孟商卻感覺后背涼颼颼的。聽著朱氏一陣一陣哭,有種輕飄飄踩不著地的感覺。
紀(jì)氏也怕,光是聞到空氣里這股腐爛的氣息都覺得胃里翻江倒海:“今早還聽人說著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一回來尸體就浮上來了……”
秦孟商抿著唇?jīng)]說話。
那邊的朱氏哭得昏天暗地,好幾個心腸軟的婦人也跟著偷偷抹淚。養(yǎng)兒不易,平白丟了性命,當(dāng)娘心都要碎了。
男人們神色凝重,暗自猜測著兇手是誰,也有人說陳二狗是走了他爹的老路。陳家父子都是被淹死的,大家心知肚明,但在這時說出來多少有點缺心眼兒。
有人正要斥責(zé),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幾名玄衣帶刀的衙役策馬而來,逼近人群,急急勒馬轉(zhuǎn)停。
村民們見官府來人,紛紛退避三舍。
秦孟商和周令祈站得較遠,只能看到個頭頂。
為首那人方臉粗眉,黑壯高大,端坐于馬上,眸光銳利地掃過所有人,最后落到了那具尸體上:“何人報案?”
里正克制著發(fā)軟的雙腿站出來:“回官爺,是小人報的案......”
話還沒說完,朱氏不知怎的掙脫了束縛,撲倒官差面前:“求大人為我兒做主!是有人害了他,他是被人推下河的!”
朱氏一個勁兒地哭喊著,鬧得人心慌又心煩。
為首的官差不耐煩地蹙起眉,潯江地界本就亂,加之近來水匪頻出,整個縣衙都忙得焦頭爛額。要不是看在徐捕頭的面子上,他才懶得管這些村民。
“此事自有衙門定奪,尸體我們先帶走了,若有線索我會派人來通傳?!?p> 不管朱氏是否同意,兩個有眼力的衙役立即上前將陳二狗的尸體抬走,一群人就這樣騎著馬揚長而去。
兒子死于非命,眼下尸體還被官府帶走,朱氏一口氣沒提上來,兩眼一翻,當(dāng)場暈了過去。
婦人們手忙腳亂把朱氏抬回去,其他人也各自離去。
秦孟商懷著沉甸甸的心回了家,周令祈默不作聲跟在后面,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
到了家,秦孟商將買來的小雞仔安置好,一本正經(jīng)地教育兩只小家伙不許咬雞仔,否則就沒飯吃。
周令祈無語地看著三個語言不通的物種在交流,要是能聽懂還真奇了。
秦孟商可不管兩小只能不能聽懂,該教的還得教。這幾只雞是養(yǎng)著下蛋的,算是如今家里最重要的資產(chǎn),當(dāng)然不能出意外。
她簡單收拾一下,把胡瓜和茄子拿出來,順道與周令祈說了自己打算去鎮(zhèn)上支個攤賣吃食的事。
周令祈下意識蹙眉:“你確定要去?”
自古士農(nóng)工商,商人地位低下不受待見,女子拋頭露面做生意更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不過都淪落到這等境地了,周令祈并不在意那些條條框框,只是在猶豫她一個人去是否安全,畢竟這張臉實在太惹眼了些。
秦孟商知道他不會輕易答應(yīng),干脆敞亮了與他說:“我想買地換房子,靠河堤那點工錢做不到?!?p> 周令祈:“......”
這話怎么聽著有點嫌他沒用的意思?
秦孟商留他一個人慢慢考慮,反正食材已經(jīng)買回來了,這門生意不做也得做。
她起身抱著胡瓜和茄子進了灶房,取了胡瓜籽和茄籽洗干凈曬干,回頭便可以種到地里。剩下的胡瓜拿來切塊涼拌,加上各種調(diào)料,拌出來酸脆爽口。
這天兒熱,吃這個最是涼快消熱,但涼拌的東西想要好吃,還得調(diào)料放的多。
除了涼拌胡瓜,秦孟商拿大蒜剁碎做成蒜蓉,準(zhǔn)備做個蒜蓉茄子。
周令祈聽見篤篤的切菜聲,莫名想起那天她拎著菜刀嚇唬徐氏的場景。揉了揉眉心,想想,抬腳進了灶房。
秦孟商忙著鉆研廚藝,壓根沒注意到身后多了個人。正想去把肉拿過來,一轉(zhuǎn)身撞到個人,關(guān)鍵這人還挺硬,撞得她鼻梁生疼。
“周令祈,你沒事站我后面干嘛!”她這高鼻梁都要被撞塌了!
第一次從她嘴里聽到自己的名字的周令祈感到十分稀奇,上一次連名帶姓叫他還是上一世。
秦孟商揉著鼻子繞過他,甕聲甕氣道:“沒事就去山上砍兩擔(dān)柴回來,別在這兒站著。”
周令祈沒動,盯著她看了會兒,問:“你打算何時去鎮(zhèn)上?”
秦孟商挑了挑眉梢,心道這就答應(yīng)了?然后很平靜地報上了日子。
周令祈比她更平靜,輕輕“嗯”了一聲便拿上柴刀出門了。
“……”看在他認(rèn)真干活的份上,不跟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