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鬼火是枕厭在無鹽澤之下,以三萬幽冥之元神煉化而得,此火威力巨大,不懼尋常之水,片刻即可使人神魂俱滅。
可枕厭還是棋差一著,誰也不知道朝闌的另一個真身,可留弱水。
弱水是世間至純之水,弱水之上,飛鳥不可過,輕羽不可浮,自然也留不下這幽冥鬼火。
應(yīng)嬈一點都不敢耽擱,直直就往北央山而去。
妄途花很是神奇,只在北央山上才能開花,且生長得極慢,對應(yīng)嬈來說,需要一炷香。
而現(xiàn)在這一炷香,無疑是非常危險的,枕厭決計不會放任她在此處心無旁騖繁衍妄途花。
剛能見到一點小苗苗的時候,一個少年出現(xiàn)在她身后,手中拖著一把長刀,灰色的瑞鳳眼,眉心一點紅痣。
應(yīng)嬈見是個凡人,稍稍放下心來,用桃花瓣設(shè)了個屏障將他隔開。
不料此人出刀雖毫無章法,卻出奇地塊,不過數(shù)息就已經(jīng)將屏障砍出道裂縫,“砰”的一聲,屏障碎裂,一只狼爪洞穿了應(yīng)嬈的胸口。
“?。 睉?yīng)嬈慘叫一聲,全身神力傾瀉出來,將來人彈飛數(shù)尺之遠(yuǎn),越來越多凡人涌上北央山,將手中的武器對準(zhǔn)她,“滾開啊!”更多的神力釋放,眾人被她擊飛,天雷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睛也變成粉色,血從她的心口和嘴角一起滴落,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應(yīng)嬈站不起身,妄途花在她掌心盛放,鮮艷絢爛。
巨大的水色白澤躍到她身邊,替她擋住枕厭的幽冥鬼火。
朝闌同時支配兩具真身,著實損耗巨大,再加之天雷一直落下,他已是半跪在地,大顆汗珠從他本就略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在他撐在地面骨節(jié)分明的手背上。
漫天的藍(lán)色花粉灑落,應(yīng)嬈的最后一絲神力也耗盡,昏睡過去。
朝闌將她接回身邊,盡力護(hù)著。
紅色的三角形印記從諸多凡人身體中剝離,浮于半空,而那些凡人也原地消失,回到他們原來的位置。枕厭卻并不著急,他本來等的就是這一刻。
朝闌身后南海海水倒灌,將剩下的魔眾沖刷倒地,而他們?nèi)藙t有一道屏障擋著,滴水未沾。
枕厭放任朝闌與他的黑影纏斗,自己在一旁將赤海印收入另一只眼睛里。然后以幽冥鬼火為罩,縮地成寸,閃現(xiàn)到朝闌眼前,蹲在他面前,單手捏起他的下巴,使他看著自己。
“上神累了吧,不如休息一會兒。”他目光不復(fù)先前的兇狠,朝闌竟還能從他那黑漆漆的眼窩里感覺到他的一絲期待。
“你究竟,要做什么?”朝闌被他禁錮,竟一時掙脫不開,艱難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枕厭此刻已經(jīng)勝券在握,也不跟他藏著掖著,放開了朝闌站起身,他看著朝闌脫力無法抬起的頭顱,嗤笑一聲,“做什么?自然是復(fù)活我的尊上,統(tǒng)一三界!哈哈哈哈哈哈哈!”
“雖然你的兩個真身出乎我的意料,不過你好像也因此損耗更大,將我的大計又往前推了一步呢?!?p> “我還真是好奇,上神為何能有兩個真身——”
“不過不重要了,我馬上就要成功了。”
“真是辛苦了,上神。”
他又蹲下身,捧起朝闌蒼白易碎的臉,那十萬赤海印,就這樣在他的注視下轉(zhuǎn)到了朝闌身上。
朝闌抱著頭劇烈掙扎起來,他痛苦地嘶吼著,卻還是漸漸被赤海印占據(jù)意識,最后一刻似有所感,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卿河,緊接著雙手凝聚神力,砸向自己的識海。
枕厭當(dāng)然不會讓他這么輕易得逞,他輕輕一擋,便替他挨下這神魂俱滅的一擊,險些站不住腳。
但是他依舊輕柔地抱住朝闌倒下的身體,將心口的那塊金身碎片掏出,放進(jìn)朝闌的識海里。
如此,靜待片刻。
朝闌的白發(fā)連同他的紅衣一點點變黑,在枕厭的懷中醒來。
卻是一雙沒有光澤的眼睛,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枕厭。他眼神一轉(zhuǎn),看到枕厭身后毫無意識的卿河與應(yīng)嬈兩人,微一抬手,兩根黑刺將她們的身體刺穿,突如其來的一陣海浪將她們的身體卷走,沒人再在意。
朝闌站起身,像一尊石像一樣站定,冷眼看著眼前跪在地上左右掙扎的枕厭。
【怎么回事?這根本不是尊上?癸遲!你騙我!】一道清澈的聲音在枕厭識海中響起,是真正的枕厭。
“我用尊上的金身復(fù)活出來的怎么可能不是尊上?枕厭,休要胡攪蠻纏!”癸遲的神魂竟有片刻被他沖撞得有些不穩(wěn),他壓抑著怒氣解釋。
【尊上怎么可能是這樣……這樣……尊上……】枕厭劇烈掙扎起來,竟有片刻占據(jù)了主權(quán),只不過瞬間又被癸遲奪回,“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你的尊上,只會聽你的話!若不是十萬年前他將金身給了你,又怎會???現(xiàn)在金身也回到他身上,天上地下,九州四海,哪里還有人能傷到他?你還有何不滿?”
【我要的根本不是這樣的尊上!】
“我管你要的是什么!我要的從來都是統(tǒng)一三界,為我幽冥,為我魔族爭得一片堂堂正正的陽光!你的尊上,甘愿在那不見天日的東海海底為臣,可是我不愿意!”“多少幽冥的孩子從生到死都見不到一縷陽光?我們生,我們死,誰在乎!天界視我們?yōu)殡缗H,九陰也從來不管不顧!”癸遲突然平靜下來,“如今幫我征討三界,尊上也算是為我們幽冥盡力了?!?p> 枕厭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驚怒,【十萬年前,也是你!】
“從我的身體里滾出去!”枕厭突然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真的將癸遲的神魂短暫壓制。他掙扎著爬起身,撲到朝闌眼前,妄圖從中得到一絲光亮,“尊上,尊上你看看我好不好?我們不打了,我們離開這?!?p> 身體里癸遲將他的神魂撕扯得生疼,眼眶里有些濕潤,不知是疼的還是如何,朝闌只微微垂著空洞的眼看著他,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冷漠至極。
【接受現(xiàn)實吧枕厭,再來幾百次,我也只能復(fù)活出這樣的九陰,由不得你選!】
【他身負(fù)赤海印而死,便只能身負(fù)赤海印而活!你以為我為什么這么拼命地復(fù)活他?我三萬幽冥子民獻(xiàn)身才助我煉得鬼火,為的都是他!】
朝闌許是覺得枕厭有些吵,輕皺了下眉,抬手捂住了枕厭的嘴,枕厭眼眶里晶亮的水珠隨之流到他手上,他也皺著眉順手擦了。
枕厭覺得心臟好像一瞬間絞在一起,難以呼吸。
他跪下身,大口喘息,惱怒地錘著地面,濺起大片黃沙。
要么就同歸于盡吧,他腦海里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癸遲有所感,將他的神魂撕扯得更加用力,【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十萬年!我為了這一刻辛辛苦苦十萬年!你憑什么死!】
【放我出去!】
“好難過啊,尊上,你不該遇到我的。”他站起身,慢慢抱住朝闌,小心翼翼的的樣子像在碰一個陶瓷娃娃。
“這次,又連累了朝闌上神?!彼麌@息一聲,颶風(fēng)起,將他與朝闌圍在中心。
“癸遲,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放我出去!】
另一顆眼珠回到枕厭身上,幽冥鬼火隨之熊熊燃燒。
朝闌,或者說是九陰,自始至終只是看著枕厭,沒有絲毫掙扎。
一聲悶雷響起,海風(fēng)吹過,南海下起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