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這輩子你都還不掉
耳邊，是各種嘈雜的聲音，宋婉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可是眼皮沉的像是被壓住了巨石。
那些密集的機器聲，刺的她耳膜難受，眼前仿佛被血色遮蓋住，觸目便是猩紅。
“她什么時候會醒?！?p> 恍恍惚惚中，傳來的聲音，讓她無意識的蜷縮了下手指。
“醫(yī)生說她隨時可能會醒，你那邊怎么樣？”
另一道聲音伴隨著低沉凝重，“不樂觀，還在搶救。”
這句話，讓宋婉本能的心臟一顫，仿佛手上還帶著某種粘稠，猛地睜開眼睛。
刺目的白色，覆蓋住原本的猩紅，朦朦朧朧的兩道身影，站在她不遠處。
男人的輪廓有些虛幻，看的十分不真切，宋婉張了張嘴，喉嚨仿佛被扼住，她幾乎耗費了所有的力氣，才低吟而出三個字。
“司，亦臣?！?p> 那如同含了沙的嗓音，幾乎聽不出來她原本的聲音，原本背對著她的男人，頃刻間轉(zhuǎn)身，幾步來到她床邊。
“宋婉，你怎么樣？”
看著放大的英俊五官，陳景軒那張布滿焦急的臉，此時正望向她，就連他的手，也情不自禁緊緊攥住她的。
宋婉心口一沉，失去意識前的那些畫面，翻江倒海灌來，呼吸突然間變的急促起來。
一旁的機器開始發(fā)出密集的嘀嘀聲，陳景軒見狀，連忙喊去。
“快去叫醫(yī)生！快！”
不多會，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沖過來，他仍然沒有松開她的手，站在一旁，眼神焦急。
“陳少，宋小姐沒什么大礙，只是剛清醒，情緒有些激動。”
檢查一番之后，醫(yī)生開口，陳景軒眉間的燥意一下子褪去，轉(zhuǎn)而朝宋婉看來。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在這里，不會再有人能傷害到你。”
看著對方的臉，宋婉眼眶發(fā)干，她用力搖了搖頭，用著極盡沙啞的嗓音。
“司，亦，臣。”
當這三個字再一次從她喉中涌出的時候，她眼底的暗紅，刺痛到了面前的男人。
陳景軒緩緩松開握著她的手，苦澀的搖了搖頭，“他還在ICU，情況不太好?！?p> 心臟因為這句話，像是被重重敲了一錘，一瞬間，她幾乎忘記了呼吸。
司亦臣最后替她擦去眼淚，告訴她不要哭的時候，他明明還是好好的。
那樣一個壞蛋，不會那么容易死的。
“我，想，見，他?！?p> 因為嗓子干啞灼痛，她只能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陳景軒眼中浮上擔心，但還是點了點頭。
“好，我?guī)闳ヒ娝??！?p> 他將宋婉小心抱上輪椅，從病房到司亦臣所在的ICU，短短一路，她一直沉默著，腦海中浮上無數(shù)種畫面。
可是真的來到那間有著透明玻璃的窗戶前，望著里面身上插滿管子，戴著呼吸面罩，周圍是各種閃動儀器的男人時，她還是忍不住赤紅了眼眶。
“宋婉，你醒了？”
唐白林隔著玻璃看見了她，不多會，便從里面來到了她面前，神色復(fù)雜。
而推著她的陳景軒見狀，朝唐白林點點頭，“她剛醒，過來看看，你先陪她，我去醫(yī)生那邊。”
說完，離開了原地，當整個走廊只剩下宋婉和唐白林兩個人的時候，她才艱難的開口。
“醫(yī)生，怎么說？”
她的聲音透著無力，蒼白的臉，更加顯得黯淡無光，搭放在輪椅上的手指，無措的垂著，整個人纖弱的像是隨時會倒下。
“這幾天，已經(jīng)下了四次病危通知書了，子彈貫穿了胸骨，卡在了肋骨中間。
你們被救出來送到醫(yī)院的時候，亦臣幾乎不行了，醫(yī)生說他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p> 后面的話，唐白林幾乎是哽咽著說出來的，作為多年的好兄弟，如今他也只能祈禱上天，而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我能，進去，看他嗎？”
忍住心里那說不出來的難受，宋婉沉默了一會，再次開口，唐白林嘆了口氣。
“亦臣的病房是無菌室，現(xiàn)在一丁點細菌都可能會要了他的命，如果你要進去的話，就得換上衣服?！?p> “我想進去?！?p> 望著她那雙黯然的眼眸，唐白林終于妥協(xié)，他讓護士過來，替宋婉換上了無菌服，看著她走到了病房里面。
宋婉站在門內(nèi)，離病床隔著段距離，卻不敢再上前，她的目光，一直望向床上動也不動的司亦臣。
微弱的呼吸聲，從面罩里傳來，像是被無限放大了。
每一次呼吸，都讓她想到那個總是會很壞很壞，出現(xiàn)在她面前，十惡不赦的男人。
曾經(jīng)，她無數(shù)次詛咒過，希望他不得好死，那種恨，她以為會陪伴她往后余生。
可是現(xiàn)在，當她感受過他將她護在胸前，子彈貫過他胸膛時的震動。他身體流出的血液傳來的粘稠，他笑著撫過她的臉，讓她別哭的聲音。
原來這樣惡劣的魔鬼，一直都在她的心底，這么多年，因為刻骨的愛過，才會有那樣絕望的恨。
她慢慢抬起腳步，每走一步，心臟都像是被人抓緊一分，疼的她喘不過氣。
明明只有那么短的距離，可是宋婉卻仿佛看到了她和司亦臣這些年恩怨糾纏的半生。
終于，她站到了他的床邊，隔著呼吸面罩，他的眼睛緊緊閉著，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窩深處。
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好像瘦了很多，雖然面容依舊英俊，但卻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反而是淡淡的灰色。
這種灰色，她曾見過，在監(jiān)獄停尸房，父親的臉，也是這樣的。
記憶里，這種灰色，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連帶著對父親的愧疚。
可是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另一個人臉上時，宋婉的心臟卻像漏了風(fēng)，不停往里灌著沒骨的寒。
“司亦臣，我知道你聽得見?！?p>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望向那張面容，眼眶浮上干澀，讓她情不自禁閉了閉眼睛。
“你以為替我擋了槍，我就會感謝你嗎？”
“你這樣做，我根本不會在意的?！?p> “你是個禍害啊，你怎么會死呢？”
“司亦臣，別以為你這樣離開，我就會內(nèi)疚，不會的，你欠了我那么多，這輩子你都還不掉，還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