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以色事人

　　梁婠忍痛看去，這本就是個(gè)讓她名正言順留在司空府的陷阱。

　　她獨(dú)自從地上一點(diǎn)點(diǎn)爬起，全不在意旁人的議論：“是梁婠力不勝任，敗了大家的興致，還望司空大人海涵?！?p>　　她聲音嬌軟，又因吃痛帶著絲哭腔，叫人于心不忍。

　　王素瞥了眼目光熱切的梁誠，唇邊漾起一抹會意的笑，手上卻是有遲疑，“也罷，送娘子去瞧瞧吧?！?p>　　梁誠驀地雙眼冒光，心頭喜不自勝，只要王素愿意留下梁婠，他這處境必會不一樣的，何況還有梁姣的事，“大人，下官——”

　　話說到一半被王素毫不留情打斷，他眼里帶了些不耐煩，“急什么，讓府醫(yī)瞧完之后不就知道了？”

　　梁誠怯怯住了嘴，王素的癖好他又怎會不知，看傷是假，驗(yàn)身才是真。

　　言罷，梁婠便被兩個(gè)婢女半拖半拽從地上架起，她垂下的眼尾泛紅，臨去前抬起水眸澀然一笑，瞧在眼里不是滋味。

　　若是沒猜錯(cuò)，她就這么被梁家送人了，周昀望向門外，若有所思。

　　比起這半截子入土的王素，怨不得她死纏爛打也要攀上那人，可是話說回來，他若不愿意，誰又能近他半寸？

　　只是，他今兒怎么不來呢？怕是這小娘子不保了——

　　周昀微微一嘆。

　　身側(cè)的光祿大夫聽到嘆息聲瞧了過來，眸光中甚是不解，“怎的，莫不是周少保憐香惜玉——”

　　周昀一愣，反應(yīng)過來后憋住笑意，朝著光祿大夫身畔的人揚(yáng)揚(yáng)下巴，“憐香惜玉也不該是我??！”

　　陸修與梁婠的私事他們早有耳聞，光祿大夫看向自己的夫人。

　　陸氏了然一笑，不以為意，“他日常胡鬧慣了，主上這不是正要給他擇門好親事。”

　　陸氏乃大齊第一矜貴，豈能讓這種聲名狼藉的女子過府，更何況誰不知太師將他這個(gè)老來子寵得上天。

　　周昀望著陸氏禮貌疏離的神情不再言語，她側(cè)顏與太后很像，不愧是親姊妹。

　　梁婠被婢女們拖得難受，余光匆匆一瞥，語氣帶了些請求，“能讓我緩緩再走嘛？”

　　不知誰先抽的手，她身子一歪，磕在石子路上，新痛加舊傷，眼淚瞬間決了堤，抖動的雙肩、纖細(xì)的腰身，還有低低的啜泣，看起來委屈極了。

　　“你哭什么，自己不當(dāng)心，難不成還要怪我們？”

　　婢女雙手叉著腰，一臉莫名其妙，口氣也滿是責(zé)怪與不耐。

　　“你們在干什么？”

　　低沉的聲音自背后傳來，兩個(gè)婢女慌忙行禮，“奴婢見過驃騎大將軍?！?p>　　曹峻二十五六，軒昂魁偉，常年帶兵之下比一般人氣勢更勝，硬朗的外表、雄渾的嗓音，所見者總要生出些敬畏來。

　　他冷著一張臉：“你們司空府的下人這般仗勢欺人？”

　　婢女諾諾解釋：“將軍誤會了，奴婢們不敢?！?p>　　梁婠草草拭了眼淚，才抬起紅紅的眸子，勉強(qiáng)笑了下：“是我自己受了傷行動不便，與她們無關(guān)。”

　　她眼睛紅得像只兔子，望過來的眼神又膽怯又倔強(qiáng)，比離開前那一笑還讓人憐惜。

　　“你不必替他們掩飾，我都看見了。”

　　曹峻皺著眉頭，并未上前，口氣也是冷硬。

　　他始終同自己保持距離，梁婠清楚這是在同她避嫌，且不說桃花宴上他也在，就算不在，那些傳言也夠他卻步的。

　　他雖是武官，到底心思還是細(xì)膩的，很好。

　　梁婠對一旁婢女道：“能勞煩扶我一下嗎？”

　　礙于曹峻在跟前，婢女不情不愿的伸過手來。

　　梁婠掙扎著抓住那只手，用力站起身，謝字還沒說出口，一個(gè)重心不穩(wěn)，身子一仰，她有些認(rèn)命地閉起眼，等待重重的一跤。

　　不料，沒有迎來硬邦邦的大地，而是落進(jìn)堅(jiān)實(shí)得有些過分的臂彎，梁婠緩緩睜開眼，看到置身何處，立刻羞紅了臉。

　　“大將軍還請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兒，免得被我累及，損了清譽(yù)?！?p>　　曹峻并非未嘗情事的少年，他喪偶也有一年了，尚的就是暴君的皇姐邵陽公主。

　　梁婠說完苦苦一笑，往后縮著，也顧不上站沒站穩(wěn)，低垂著眼睛不敢直視，只兩頰紅撲撲的，像熟透的鮮桃，粉粉嫩嫩，好看極了。

　　她急于閃躲，一個(gè)勁兒得往后縮，眼看就要退進(jìn)荷塘，幸好被曹峻一把拉住。

　　梁婠兩頰發(fā)燙，瑟縮著不敢說話，只發(fā)間的香氣引得他體內(nèi)燃起一股躁動。

　　曹峻嗓子干干的，“后面是荷塘?！?p>　　再一低頭就見懷里的人粉頸微垂、嬌聲嬌氣應(yīng)著。

　　兩個(gè)婢女見狀連忙上前從他手中扶過梁婠。

　　曹峻僵硬地松開懷里輕飄飄的人，似被風(fēng)卷走的一片花瓣，帶著芳香離去。

　　梁婠眸子一動，忍著腳踝處的疼痛，對他勉強(qiáng)行了一禮，不吐半字就要隨婢女離開。

　　“等等。”

　　待走出兩步，才聽到身后的人叫她。

　　梁婠不由輕輕勾唇，再回頭，一雙狡黠的眼里只剩疑惑：“請問大將軍還有何吩咐？”

　　他上前一步才將手里的東西遞過來，是一只繡了桃花的香囊。

　　梁婠面上一詫，忙低頭檢查腰間，空空如也，果然是掉了，她皺起眉頭似乎有些懊惱，翹起的唇角又帶了些許嬌憨。

　　曹峻移開視線，解釋道：“你席間跳舞時(shí)落下的?！?p>　　梁婠小心翼翼接過，重新系在腰間，點(diǎn)頭致謝：“多謝大將軍?！?p>　　說完扶著婢女的胳膊，有些艱難的緩慢前行。

　　行至拐彎處，她似乎還能看到那個(gè)影子，曹峻不單是驃騎大將軍，還是曹相的獨(dú)子！

　　她不止跳舞時(shí)摔倒在他面前，還恰巧落下腰間的香囊，還有那一笑，梁婠垂眸瞧著香囊揚(yáng)起唇角。

　　現(xiàn)實(shí)是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啪、啪、啪！

　　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個(gè)人，拍著手直叫好。

　　梁婠看了眼身側(cè)兩個(gè)婢女，“你們?nèi)ッΠ?，我自己知道要去哪兒?！?p>　　“真是精彩！”

　　王庭樾站在原地，搖著頭，眼里的鄙夷不加掩飾，“怎么，一個(gè)大司馬不夠，如今又想招惹大將軍了嗎？

　　若不是親眼看到，真是不敢相信，堂堂太傅的嫡孫女竟變得如此下作！不知梁祭酒泉下有知又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