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秋意漸濃。

　　雨霧籠罩著CR購物中心，水汽氤氳在落地窗上凝結(jié)成霧。

　　“馮小姐?！笔┞⑻а酆煟绨子竦闹讣饽笾Х壬祝骸袄惨嗌龠`約金？”

　　“八百萬?！?p>　　“八百萬對你而言，應該算不得什么？”她抿兩口咖啡，眼底閃過一抹探究。

　　馮莘是業(yè)內(nèi)資深經(jīng)紀人。

　　施漫名下的傳媒公司，起步不到一年，最需要人才的那段時間，也想過挖她。

　　但聽說她對利安忠心耿耿，從未接受其他企業(yè)遞來的橄欖枝，便打消心思了。

　　不曾想，她會主動找上門。

　　而她提出的要求，也僅僅是幫她支付八百萬的違約金，施漫難免會覺得怪異。

　　馮莘苦笑：“我在利安的薪資并沒有外界傳的那么夸張，迄今為止每年年薪加提成獎還不到七十萬，確實拿不出來?！?p>　　“我能看看你簽的合約么？”

　　“可以?！?p>　　她把電子合約發(fā)給施漫。

　　施漫垂眸瀏覽的過程中，一陣高跟鞋“嗒嗒”踩地的淺響，由遠至近傳入耳廓。

　　緊隨其后的是一道女聲：“你們剛才看見CR的剪彩影集了么？商聿沉簡直太帥了！也不知道施漫走了什么狗屎運，一聲不響就攀上商家，還跟他聯(lián)姻了?！?p>　　“狗屎運？像施家那種上不得臺面的暴發(fā)戶，指不定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呢?！?p>　　“可不是嘛？我聽說商聿沉根本沒看上她！不然，怎么連一場婚禮都不給她？”

　　“嗒嗒”聲停在斜側(cè)方。

　　一字不落聽完完整對話的馮莘，看一眼被那四名女性，處處貶低鄙夷的施漫。

　　“施總，抱歉?！彼婚_口，剛屈膝坐下的人倏然看過來：“我沒料到這家咖啡廳的消費群體素質(zhì)如此堪憂，也怪我眼界太淺，以為在華麗高檔的場所跟您見面能彰顯我對您的尊重，結(jié)果弄巧成拙，反而讓表里不一的內(nèi)里污您的眼了。”

　　她句句暗諷。

　　但凡有腦子，又怎么會聽不出華麗高檔和表里不一指的并非場所，而是人呢？

　　“不礙事?！?p>　　施漫摁熄屏幕。

　　她漫不經(jīng)心往斜側(cè)方一看，眸底倒映出四張寫滿心虛的臉。

　　背后說壞話被正主抓包，她們難免會尷尬，但在尷尬過后，聽見馮莘話里話外的嘲諷，捕捉到施漫像在看幾件物品一樣輕飄飄的眼神，心頭又不是滋味了。

　　“施小姐，好巧?！闭f施家是暴發(fā)戶的女人，微抬下巴，一臉倨傲地找存在感。

　　“你哪位？”

　　“……”

　　施漫疑惑的神情，似乎不認識對方的表現(xiàn)，比正面和人撕破臉更具有殺傷力。

　　對方僵硬地扯著嘴角，懷疑施漫是故意為之，卻找不到證據(jù)。

　　畢竟她們見面的次數(shù)屬實不多，再加上眼下在商家的地盤，大肆鬧一通只會丟臉，唯有硬生生憋著那口不上不下的氣，看著施漫徹底無視自己和別人交談。

　　“兩天后給你答復，可以么？”施漫直視著馮莘，倒沒有因為她幫自己暗諷他人，而放棄調(diào)查她的念頭，直接簽下她。

　　“沒問題?！笔虑榍枚ㄏ聛恚齻兌紱]有在咖啡廳久留的意思。

　　至于那四只陰溝里的臭蟲？

　　沒人放在心上。

　　*

　　一輛邁凱倫行駛出購物中心的停車場，穿過朦朧雨幕，出現(xiàn)在濕漉漉的街道。

　　雨刷擦過擋風玻璃。

　　隱隱能瞥見沾著雨珠的玻璃后，那張美如仙、艷如畫的容顏。

　　施漫透過朦朧雨幕，望向CR熒幕上循環(huán)播放的剪彩影集。

　　CR是商氏集團的產(chǎn)業(yè)。

　　身為總裁的商聿沉，出席CR開業(yè)活動的剪彩儀式是必然的。

　　鏡頭從他比例完美的修長身形，一點點拉近，將那張如天邊明月一般極清極寒，甚是高不可攀的臉龐展露在熒幕中。

　　他不經(jīng)意一瞥，毫無溫度的眼神掠過鏡頭，亦和他們初次相見時，他不摻雜任何情緒，淡淡看她的眸光，相差無幾。

　　“嗡──嗡嗡──”

　　車載支架上的手機發(fā)出“嗡”響，拽回施漫逐漸飄遠的思緒。

　　她輕觸接聽鍵和擴音鍵，一腳踩下油門，往前開的同時，分神和好友聊幾句。

　　“漫漫?！碧真撼蹉紤械纳ひ魝鞒鰮P聲器：“今晚出來玩嗎？”

　　“來不了，商聿沉回國了?！鄙添渤辽现茱w往國外出差，今天下午才落地京市。

　　“你要去機場接他？”

　　“怎么可能？”她轉(zhuǎn)動方向盤，朝著右側(cè)行駛：“我們約好了今晚回老宅吃飯?！?p>　　陶婧初了然：“我還以為你們培養(yǎng)出感情了呢?！闭Z氣摻雜著些許遺憾意味。

　　“聯(lián)姻哪來的感情?！?p>　　聯(lián)姻就像兩個人合伙開公司，談錢傷感情，談感情傷錢。

　　她和商聿沉能相敬如賓，已是聯(lián)姻中最好的相處模式了，談感情還真沒必要。

　　“鄭家那兩位也是聯(lián)姻，不照樣培養(yǎng)出來了？”陶婧初停頓兩秒：“你們領證快四個月了吧？難道還沒對彼此動心嗎？”

　　她認為施漫和商聿沉很登對。

　　著實不希望自己的好友維持現(xiàn)狀過一輩子，那樣太可惜了。

　　施漫：“沒有?！?p>　　陶婧初：“……”她暗自嘆口氣，也沒再多說什么：“行吧，那我們改天再約?！?p>　　“好?！彪娫拻鞌唷?p>　　邁凱倫稍微提速，聽著雨珠砸落而下的聲響，朝著他們的婚房──檀苑行駛。

　　不疾不徐拉近和檀苑的距離時，施漫撥通商聿沉的電話，準備問他是否到家。

　　卻不想。

　　“嘟”聲傳入耳廓的剎那間，一輛失控的轎車，猝不及防從邁凱倫的右側(cè)撞來。

　　“嘭──”

　　邁凱倫被推著往前。

　　輪胎猛然擦過地面，伴隨那聲刺耳聲響，撞向左邊的SUV。

　　來不及給出反應的施漫，整個人不受控地往左側(cè)一傾，頭部重重磕在車窗上。

　　“施漫？”

　　“能聽見嗎？”

　　揚聲器傳來低沉的男聲。

　　視線逐漸變得模糊的施漫，怔怔看著被氣囊遮掩的方向。

　　她囁嚅兩下唇，唇邊還未溢出半個音節(jié)，便闔上沉重的眼皮，徹底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