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何辜有些單薄的背影,林雪竹人是忍不住喚了他:“何大人,你的字,可喜歡?”
“我很喜歡?!焙喂紱]有回頭。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的重生是有意義的,她感覺到她好像改變了什么,真正的改變了什么。
她救了一個人,一個忠孝兩全,文武雙才的人。
夕陽漸沉,今日的晚霞很美,如今宴會,應該是在高潮處了,她總不能一直不出現(xiàn),她回了房,理了一下裝束,又去了會客廳,她悄悄回到林父身邊,客人們仍是熱情高漲。
“令嬡真是長大了,當年我第一次見她還是個小豆丁呢。”
“不知令嬡如此佳人,準備何日擇婿呢?”
各種奉承此起彼伏,其中也有人問林衡關于林雪竹的婚事,林衡向來討厭這種逢場作戲,可是夸贊他女兒的,他總覺得是真心實意。
“不急,竹兒還小,況且我女兒可不愁嫁?!绷趾庥趾攘藥妆?,有些醉了,幸好貴人們都走了大半了,林雪竹狀似羞澀,其實內心毫無波瀾。
“不過你家公子已及冠,又生的意氣風發(fā),櫛風沐雨這些年性子也沉穩(wěn),一定是個好夫婿?!?p> 林衡笑著說:“他算哪門子沉穩(wěn),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不過這些年確實成長許多?!?p> “林公子表字何?”是大學士,他為人隨和,倒喜歡聊些家常。
“還未起表字?!绷钟鸫稹?p> “某人不才,送將軍一字如何。”
“自是喜不自勝?!绷钟鹦Φ?。
“不如‘起’字如何?”大學士笑著說。
林羽問:“好則好矣,不過林羽愚拙,敢問大學士有何深意?”
“一是?。骸簌i一日同風起’之意,二則是取名將白起之緣同?!?p> “多謝大學士贈字,起不甚感激?!绷钟鹣蛩淳?,他又問起林雪竹。
“女公子呢,可想好了起什么字?”
“還未?!睆那八谋碜譃橄觯×柘鲋?,又有云霄之志,如今她只想父兄平安的度過余生。
“女公子才思敏捷,定能取個好意頭?!贝髮W士淡淡一笑,半個時辰后,筵席散去,林衡喝的醉了,直接回房了,走之前還拉著林雪竹的手囑付了很久,只不過她沒怎么聽懂就是了。林羽酒量好,臉紅了些,神智還十分清醒,指揮仆人們打掃。見林雪竹面色酡紅,還抱著壺酒,就扶著她想把酒拿走。
“不!”林雪竹搖頭拒絕。
“小酒鬼可不能再喝了,明日會頭疼的?!绷钟饎袼?p> “不是給我喝的……給他的?!?p> “誰?”
“暮行?!绷钟鹉樁己诹?,又給她裹了件披風。
“……重死了……”林雪竹嘟囔道。
“披好,我?guī)闳デ逍亚逍?。”林羽半扶半扯著她去院子里吹風,又囑咐了下人,將煮好的醒酒藥拿來,一勺一勺喂給她喝
“竹兒。”
“在!”
“看來還是不清醒?!彼门磷咏o她洗臉卸妝,夜風又吹來,林雪竹總算是清醒一半了。
“哥,我熱?!?p> “不行,脫了披風遲早會得風寒?!绷钟鸢粗?,不讓他脫。
“好吧?!绷盅┲癖饬吮庾臁?p> “別不高興了,這個給你?!绷钟鹉罅四笏哪?。
又是錦盒。
“這是什么?”林雪竹打開,里面是一幅卷軸,她展開,竟然是她的畫像,不過筆觸很稚嫩。她又將畫像翻了個面,背面是林羽的小像。
“這是你畫的嗎?”
“是??珊每磫??”
“這可是我,我怎么可能說不好看?!绷盅┲癜旬嬀砥饋碛址藕茫骸啊嫷煤芎谩?p> “那就好。林羽展顏一笑,云破日出。
“你想起什么表字?”林羽問。
“沒想好?!?p> “不如……算了,你喜歡的話,不起又有什么所謂?!?p> “哥。”你前世的表字是什么呢?
“我在呢。”林羽很像哄孩子的語氣。
“我欠你好多,我該怎么還呢?”林雪竹好像真的有點醉了。
“你不欠我什么,你永遠都不用還?!绷钟鸹卮?。他不太懂,雖然說是在順著小醉鬼,可他的話,句句真心。
只見月光下,林雪竹落下一滴淚,像是鮫人的淚化珠,美極,憐極。
誰美?誰憐?
“怎么還哭了?”林羽想用袖子給她擦,可是袖子總不太干凈,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林雪竹自己擦干凈了:“哥,我想睡覺了?!?p> “好,我扶你回房?!绷钟鸱鲋胤?,卻在門口止了步,林雪竹見他開了門,卻不進去,就問:“怎么了?”
“竹兒你已及笄了,閨房是我不能進的。”
“你什么時候這么磨磨蹭蹭了?”林雪竹頭有些痛:“今日的我,昨日的我,還是我。”
林羽又笑,似乎是笑,自己還不如妹妹大方,便扶她坐在床上。
“好了,快走吧,我要睡覺了?!?p> “要我去叫蓉芝嗎?”
“不要,我自己可以?!彼诖采鲜幹_,等到林羽走了,她叫一聲:“暮行?!?p> 門外投下一個人形的影子,由大而小。
由遠而近。
“小姐,我在?!?p> “進來吧。”她將抱了一路的酒,斟了兩杯出來。暮行走進來,看她坐在桌前,朱唇微張:“坐吧?!?p> “今日是我的及笄禮,這酒是特意留給你的?!彼α?,卻喝下一杯。
“小姐,生辰快樂?!蹦盒凶拢斑@個給你?!?p> 暮行垂著頭,林雪竹才注意到他今日來未穿玄袍,而是一件寶藍色的杭綢袍子,暮行沒有錦盒,他遞來的是一塊玉,不過是竹節(jié)樣式的。
“多謝,我很喜歡?!绷盅┲裰苯訉⒂衽宕髟陬i上。
“好看嗎?”
“好看?!毕袷且魂囷L的聲音。
林雪竹又將酒盞朝他推了推,有兩滴晶瑩落在她虎口。暮行摘下面具一口飲下。
兩人邊喝邊說著話,林雪竹叫:“暮行?!?p> “小姐,我在?!?p> “暮行?!?p> “小姐,我在?!?p> “暮行?!?p> “小姐,我在?!?p> 林雪竹猛然想到某個瞬間,突然笑,咧著嘴笑,笑出淚來。
當時的傅禮,和她想的一樣嗎?
“我好像一直在刻舟求劍,過去,怎么才能過去?”林雪竹又喝了一杯,只覺得腦子混沌。
“過去不好嗎?”暮行也在喝,是少見的,有些失控的樣子。
“好與不好,我只想過去。”
“過去……停留有什么錯呢?”他的聲音又像一陣風一樣了:“小姐,只要你幸福?!蹦盒械碾p眼也迷蒙了。
“暮行,我一直……”林雪竹正想開口,暮行卻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燙,她能感覺到他虎口的繭子和深刻的掌紋,和林羽有些像,卻又不太一樣。
林雪竹咽下的原本想說的話,轉而說:“很謝謝你,雖然也說過很多次了。”暮行只會點頭。
后來林雪竹沒有再說什么,沒有掙脫已經喝醉的暮行,只是一杯又一杯的喝著酒。
突然想到什么:“暮行,你有沒有表字?”
暮行握緊了一下她的手,那些痕跡更加深刻。
暮行。暮行。
也許這個名字注定了,他一生都在黑暗中踽踽獨行。
“……停之?!?p> “很配你。”女孩兒笑起來他忽然想湊近。
林雪竹被他嚇了一跳,愣在原地也不敢動,暮行也不動,只有手心在微微出汗,暮行的頭突然栽了下來,在他們交疊的手上睡著了。
林雪竹有些懵,又有些后悔。她不知道該怎么描述她現(xiàn)在的心情。
“對不起?!边@是她無足輕重的道歉,但也是她僅能給暮行的了。
也許她應該叫“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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