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早朝將散之時,一名士兵急匆匆地來報:“報!陛下,前線軍情!”
“念。”想必又是關(guān)于北蠻人的戰(zhàn)報。
“北蠻人的軍隊昨夜趁機襲營,擄走了主帥,占據(jù)了柳城?!备电窈粑塘藥姿玻骸叭藛T傷亡如何?”
“因是北蠻人夜襲,所以死傷不少,大概五千人?!?p> “北蠻之人欺人太甚!”北蠻國君正值壯年,野心越發(fā)膨脹,見傅珩剛繼任,屢次挑起戰(zhàn)爭,雖說都是小的熱戰(zhàn)可也擾的百姓難以安睡。而如今卻直接攻下城池,如果不管治,那大景豈不是要成了刀俎上的魚肉,俯首稱臣。
“飛翼將軍?!?p> “臣在?!?p> “可愿為朕解這一愁?”
“臣自當(dāng)鞠躬盡瘁?!?p> “不可以!”林雪竹神色惶恐,此時林羽剛同她講完朝堂之上的事情。
“竹兒,所以說我答應(yīng)過你,可我也還是臣子,不能只顧一己私欲明哲保身,況且圣上此時正缺可用之人,我絕不能推辭?!绷钟疠p撫著她的背來安慰她。
“可是……”林雪竹想到什么,泫然欲泣:“那很危險,哥哥你就聽我一次,這次不要去?!?p> “戰(zhàn)場上都是危險的,我作為臣子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國有難我豈能逃?”林羽有些不解,卻有體諒:妹妹和自己這些年才重逢,而自己卻幾次三番的去打仗。
一行清淚掠過她妖冶的面龐,我見猶憐:“可是你會死的?!?p> “不會的,我答應(yīng)過你,我不會食言的?!?p> 林羽又撫了撫她的頭,掌心的溫度讓林雪竹忍不住打寒戰(zhàn)。
這本是一場無多少人關(guān)注的戰(zhàn)爭,因為是在傅珩登基之后,只是一場為了男女主“小別勝新婚”的情節(jié)的鋪陳。
可她卻記得很清楚。柳城,是前世林羽失望再回邊關(guān)之后,從關(guān)南調(diào)去的地方,第一世林羽客死他鄉(xiāng),沒有魂歸故里,而是就葬在柳城。前世那些年,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為他掃墓,除草,林雪竹一直掛牽,直到出了那件事。
第一位主帥被俘,第二位主帥戰(zhàn)死,于是傅珩御駕親征,士氣大漲,才奪回柳城。傅珩的親征是她跪了一夜求來的,后宮女子不得干政,但是她不愿林羽的尸首還在顛沛。
而這一世林羽從未去過柳城,也不知道從前陣亡的主帥。林雪竹帶上箬笠,騎上馬背,往皇城去。
“林尚書之女,求見刃侍衛(wèi)。”守門的侍衛(wèi)本是想趕人,聽見林尚書又猶豫了:“容我通稟一下?!?p> 林雪竹只是坐在馬上,連頭都未低一下,馬蹄卻察覺主人之情緒,急躁的踏了幾下。
“刃侍衛(wèi),皇城外有……”
“林尚書之女可來了?”
“???是。她說是來找您的”
“我知道了,今日之事,不要聲張,爛在肚子里,否則我就讓你真的穿腸爛肚?!卑⑷姓f話的語氣很冰,毫無波瀾的說出這些更顯陰森。
“是。”皇城之中,見不得人的事情還少嗎?
阿刃領(lǐng)著林雪竹進入紫宸宮,兩人相互之間連寒暄也沒有,林雪竹腳步比平素都快:“多謝刃侍衛(wèi)。”
“姑娘言重,不過姑娘這回莽撞了?!绷盅┲駴]有回答。
那又如何?莽撞又如何,為值得的人,再莽撞也心甘情愿。
她推開店門,傅珩正在書案前看書,是他從前最愛看的那本《戰(zhàn)國策》。
林雪竹朝傅珩行禮,是跪拜大禮,她幾乎從未對他行過大禮,只有那一日,求他收復(fù)柳城時,她跪下跪在養(yǎng)心殿外。整整一夜。年歲久遠(yuǎn),可那股痛似乎還在。
“臣女叩見陛下?!?p> “林姑娘,這是做什么?”傅珩想伸手去扶她,但卻只是輕輕地握了一下書,眉頭輕皺,眼睛里閃過驚詫和心疼,似乎憶起了舊事。
“臣女來是想求陛下一件事?!绷盅┲裣袷菦]聽見,自顧自的說著。
“說?!?p> “還請陛下收回成命?!?p> “……林姑娘你明白,君無戲言,朕不能答應(yīng)你?!备电裼忠活D:“這件事朕也沒有辦法,開國之初,國家正弱,朕無將可用?!?p> “陛下,可兄長……其他戰(zhàn)役都可以參加,也可以領(lǐng)兵,只有這一戰(zhàn)不行?!?p> “你告訴朕為何?”傅珩放下書。
“他會死的……”林雪竹平靜的聲音終于染上了一絲顫抖,傳入了他的耳朵。
“林姑娘,生在戰(zhàn)場上的人哪一個不是將頭系在腰上,國家需要他,朕也需要他。”
“還請陛下,御駕親征。”林雪竹脫口而出,剛說完就后悔了。
“阿竹你!如今朝堂動蕩,只怕朕還沒有四面楚歌,就禍起蕭墻!”
傅珩盯著她良久:“朕明白,你是,關(guān)心則亂,但凡事要有分寸,世事易變,今時也不同往日,朕可以向你保證,你的兄長會平安的?!备电裾酒饋?,拍在她的肩:“你冷靜一點?!?p> 本意是安慰,可林雪竹卻撫開他的手,仰頭看他:“陛下你要臣女如何冷靜,臣女自知淺薄,胸?zé)o大志,也不像陛下說的,有分寸的人。唯求一家人平安,為何這么難?”
“林姑娘,朕自有道理,你這是要抗旨嗎?”傅珩聲音帶著怒氣,可臉上,眼中,卻沒有一絲惱怒,只有心疼和隱忍。
林雪竹仰著的臉弧線優(yōu)美,像一只天鵝,卻垂了淚,那淚也像是疾行的雁,未留下一線飛痕,
傅珩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握。
“陛下,臣女不怕死,只求兄長平安?!?p> “夠了!”
“不夠!陛下!臣女賤命一條,兄長前半生已經(jīng)夠慘的了,后半生你就讓他……”
傅珩突然蹲下,掐著她的肩膀:“朕說夠了。阿竹,朕不會讓你死,你兄長同樣不希望?!彼氤吨盅┲衿鹕恚骸按耸虏槐卦僮h?!?p> “相信朕好嗎?”
林雪竹看他,深深淺淺:“陛下也會相信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嗎?”出了皇城,林雪竹有些后悔自己的魯莽,可又不后悔,劇情已經(jīng)偏離太多,也許林羽未必會死,可她不敢賭,就算還可能再次重生,可她欠林家的太多了,不是下輩子能還清的,她苦笑:她也不能再失去了。
回了林府,林羽即日出征,林衡在書房與他談話。
“暮行,你在嗎?”
“小姐,我在。”
“你的傷怎么樣了?”
“恢復(fù)的不錯,已經(jīng)無大礙了?!?p> “抱歉,可是我還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小姐請講?!?p> “拜托你幫我保護一個人?!?p> ————————
明日林羽一早就起了,應(yīng)該是睡得不錯,林雪竹卻一夜無眠,林羽一直在等她,等到離開之際,在她房門前徘徊了五次。
“少爺真的該走了,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驛館了?!?p> “再等等吧?!逼匠_@個時候林雪竹早就醒了,可他還想再等等。
“帶上這個?!币坏缾偠呐晜鱽恚钟痼@喜的回頭,想抱住她卻被推開。
“這是什么?”
“香囊,安神用的?!彼D一頓:“還能去血腥味。”
“這上面繡的是?”林羽試探著問。
“我繡的。怎么?嫌難看?”
“不敢不敢。我親愛的善良的美麗的妹妹繡的,我怎么敢嫌棄呢?不過這上面是牛郎織女嗎?哦,對下月就是乞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p> “……這是我們倆。”林雪竹紅了臉,踹了他一腳:“哥,你一定要平安答應(yīng)我,一定要?!?p> 林羽將香囊貼著里衣放,展眉,蕩漾開一笑:“我答應(yīng)你!”
鮮衣怒馬少年郎,林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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